第97章 歸政(2 / 2)

妙步生蓮 青木源 3399 字 2022-12-22

他沒個坐相,拓跋演也不怪他。反正兄弟們對這個最小的弟弟總是讓著,到了這會兄弟幾個娶婦的娶婦,不過對貓兒還是有一份相讓。

「最近太妃怎么樣,天氣冷了,太妃年紀大,要多多注意。」拓跋演拿起手邊的金杯抿了一口道。

太妃的年紀和何太後差不了多少,何太後最近入冬之後比平常還要畏寒,長秋宮里點上的爐火比往年要多。每次拓跋演去的時候,都覺得熱的像是春日一樣,讓他有些受不住。

「阿姨好的很,多謝陛下關心。」貓兒似乎是在發脾氣一樣,面上僵硬沒多少表情,臉語氣都是生硬的。

「你怎么了?」拓跋演看了一眼貓兒,「誰又給你氣受了?」

宗室們也不都是日子能過的舒坦的,有時候還會發生宗室和漢人士族相爭的事。士族口上不說,心里還是有些鄙夷拓跋宗室索虜之後,而宗室們有些看不清漢人的,直接卷起袖子上門找麻煩。

拓跋演以前也見過這種官司,要鬧起來扯都扯不清楚。

「陛下,你讓旁人退下吧。」貓兒瞧著那一群年輕貌美的宮人,就氣不打一處來,那些宮人他知道,都是從精心挑選出來的良家子,或者是高麗進貢來的美人。外頭那些士族豢養的美人家伎還沒有這些宮人美貌嫵媚。

原本這是宮廷內的事,可是他就是覺得不舒服,心里隱隱的不平。

「除了毛奇之外,其他人都退下。」拓跋演還是依著這個弟弟了。

宮人和中官們垂首面朝兩位貴人趨步退出。

等到殿內只有三人之後,貓兒挺直了腰,像一只狸貓那樣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周圍,他確定周圍沒有偷聽的之後,才緩緩道,「我打聽到三娘在哪里了。」

此言一出,拓跋演扶在三足憑幾上的手猛然摳緊。那邊的毛奇驚訝之下抬頭,這位大王沒事兒打聽出宮妃嬪的下落作甚?

毛奇瞟了一眼拓跋演,迅速低頭,嘴角撇了撇:不過這消息正好是陛下想要的。常山王也太會摸索天子的心思了。

他腦子里轉了好一圈才有些反應過來,這位大王稱呼蕭貴人為三娘,是不是有點過於親密了?

「她——」拓跋演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嗓子發干,過了好一會才說得出話來,「她如今如何?」

「三娘這會頭發還在。」說起這個,貓兒對拓跋演都沒有了好臉色,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簡直丟臉。「她家里送她去做了女冠。」說到這里他壓低聲音。

太皇太後對阻礙她的人一向挺狠,哪怕是侄女,都是一樣的。轟出宮外沒商量。

「女冠?」拓跋演喉嚨一緊,「那么她眼下在哪里?」

「……」貓兒看著拓跋演,突然不怎么想說了,明明都是他自己派人打聽出來的,為甚么統統要告訴阿兄啊。

「貓兒!」拓跋演瞧著貓兒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肯說了,他急了。

「阿兄,如今你知道了也沒用啊。」貓兒道,唯恐拓跋演不夠著急上火似的,「都做女冠修道去了,還能在家里啊,自然是在深山老林里頭了。這眼瞅著就要下大雪了,到時候大雪封山,阿兄就算是去了也看不到。」

「……」拓跋演被貓兒這一句氣的險些沒緩過來。

毛奇瞧著那邊的兄弟,額頭上冷汗都快冒出來了。陛下脾氣好是沒錯,但是也不能這么作,萬一真的觸怒了陛下,最後遭罪的還不是常山王自己。

「……她還好么?」拓跋演最終說出這么一句話。

「清河王妃對她不錯,給她送去了不少過冬的東西。」貓兒坐在那里悶悶的。

「她自小在宮里長大,住在山里頭怎么習慣。」拓跋演嘆氣。

「那也沒辦法,誰要陛下連她都保不住呢。」貓兒嘴一撇。

「?!」毛奇在那里聽著額上的冷汗一個勁的淌。

「……」拓跋演坐在那里,臉色青白,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這個是我的錯。」

貓兒原本打算和拓跋演吵的,誰知道拓跋演倒是將事干脆認下了。他一時間就楞在那里,過了會扭過頭去。

「我在宮中,不便出宮,她……你多多照看。」拓跋演遲疑一會最終說道。他可以出宮,當然可以到臣子或者是宗室府上,但是一個人去山上,卻是不太可能。尤其這會太皇太後一雙眼睛全在他身上,出宮和阿妙相見暫時還不能。

「兒知道了。」到了這時貓兒就算心里有氣,也只能答應下來,原本皇帝不說,他也有心這么做。

「只是她在外面受苦,」而你卻在宮里享受美人服侍好不熱鬧,貓兒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宮里的事他聽說過,其他的兄長也知道,不過身為宗室對後宮之事原本就不必有多關心,畢竟那只是天子的私事。

他這般關心,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我知道。」拓跋演閉上雙目,心口很悶,悶得他恨不得朝甚么東西上打上幾拳發泄出來。

可是如今他還要忍耐。

「貓兒你年紀大了,東宮那邊已經給留意了。」拓跋演深深呼吸了幾下,總算是將心情平伏下來。

「前頭的兄長們都還沒娶婦呢,才不會輪到我。」貓兒從面前的果盤里抓了幾顆棗子,「況且蕭家那個小娘子都還沒我腰高。」

蕭家兒女多,但是年齡大的就那么幾個,畢竟當年蕭斌可是被博陵長公主狠狠管束過的,還別提其中有不少夭折沒長大的兒女。到了如今長成了的就那么幾個,蕭家女兒是多,可是不代表貓兒想娶個還在玩木球的稚女回去。

「……」拓跋演想起從東宮傳來的,太皇太後想要蕭六娘入宮的傳聞,不禁覺得頭疼。

那蕭六娘才十歲上下,要她入宮,拓跋演也真的是不知道要說甚么才好。

「而且蕭家家風不好,會養出甚么樣的小娘子也不知道。」貓兒道。

「你這話是將高涼王妃和清河王妃一塊兒說進去了。」拓跋演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額弟弟是真的口無遮掩還是其他。

「……」貓兒只得閉了嘴。

「這冬日到了,你多給她送些御寒之物,她向來怕寂寞,要不你送她些解悶的也好。她宮中那只獅子貓頭她最喜歡,待會我賜給你,你給她帶去。」拓跋演說了很多話,聽得貓兒差點抓狂。

怎么連貓要他帶上?聽著皇帝的意思,他干脆把人接回來住在他王府上算了!

「陛下,獅子貓除了好看就沒其他用處了,於她沒有多少用。」山中養貓的話,還是要有用處的,例如會抓老鼠。宮中妃嬪養的貓,最多適合用來逗弄,至於抓老鼠,恐怕見著耗子貓都會跑的飛快。

「……」拓跋演愣了愣,終於想起這茬,他自小養在宮里,知道耗子惹人煩,可是這事也鬧不到他的面前來,只有小時候一幕中官的勾心斗角,他也不太當一回事。

「這事兒自己來辦就好。」他早已經出閣,在宮外呆了那么幾年,要辦甚么比天子要方便的多。

拓跋演又抓住弟弟嘀嘀咕咕說了半日,貓兒至今身上沒有個正經的官職,和兄弟們比起來就是個閑散富貴宗室罷了。皇帝和他說久了,也不必擔心戳到東宮心窩子。

貓兒從宮中出來回到王府里,家人就上來道,「大王,太妃回來了。」

貓兒蹙眉「這么早?」

常山太妃出宮之後,也和那些不改嫁的貴婦一樣,在外面養了好幾個男子。貓兒一向就沒將母親風流當回事,只要別弄出孩子來,他隨便母親怎么玩男子。反正平城里也不只有他一家這樣。

「今日太妃似乎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早些回來了。」家人道。

「待會去太醫署請個醫正給太妃看看。」貓兒說道。

常山太妃不年輕了,最近雖然有了那些年輕面首的滋潤,年輕到底擺在那里,胡天鬧起來,她身體也吃不消,何況冬季里,年紀大的人就要小心點。

「今日太妃去了哪里?」貓兒一邊往屋里走,一邊扒掉身上厚厚的披風。

「……」家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貓兒臉色一冽,「又去那個道士那里去了?」

「……」家人站在那里不敢說話了。

「真是禍害!」貓兒怒道。

**

常山太妃如今半躺在榻上,室內的銀絲炭燃的正旺,暖意融融的。常山太妃的大嫂胡氏坐在一旁。

等到醫正診脈完,又看了看太妃的舌苔問了幾句之後,起身往那邊的屋子里開方子。胡氏見狀起身跟過去,「太妃這是怎么了?」

「怒火攻心。」醫正道,「太妃畢竟年紀大了,怒火一上來,難免難受。」

「……」胡氏聽了這兩句,想起小姑子今日去了哪里,就明白常山太妃到底是為何發怒了。

她走了回去,讓太妃屏退了左右。

「今日又去看他了?」胡氏問道。

「……」常山太妃閉上眼轉過頭去,「他叫我日後別再去,為了他的名譽,也是為了我還有一張老臉在。」

胡氏聽了之後嘆了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今外面說話也很難聽,連大王自己都認為你上山尋歡作樂去了。太妃都這樣了,旁人怎么看他。」

「……」常山太妃胸脯上下起伏,她閉上雙眼,情緒激動。過了好一會又平伏了下去,「罷了,我就如他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