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姻緣讖,亂我心(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3358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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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姻緣讖,亂我心

天突暗,將近午時,玄色籠魔門。

密雲輕疏日光,濃林悄淡路影。新的凶險,正藏匿在勝南與吟兒身邊不遠。

對於林鳳兩個魔村的陌生客來講,這個一直在暗處跟蹤且跟蹤得幾乎不露痕跡的魔人,顯然是他二人安靜世界里的不速之客。自此人的腳步被勝南察覺至今,才不到半炷香,然則霧色變深,光線愈暗,路況漸差,證明此人威脅實在不小。也許,最凶險的不是此人本身,而是他帶來的環境異變,足夠令勝南和吟兒永遠走不出這迷陣。

只不過,從那魔人的腳步里,勝南可以清楚聽出他的搖擺不定,雖然那魔人很可能操縱著生殺大權,卻一直當斷不斷躊躇不前,使得勝南可以即刻選定第一個突破點:若這魔人只設了迷陣卻不跟過來,就是鐵定的萬般凶險,但他既然猶猶豫豫地跟著來了,事情就好辦得多。有時候,破陣難,破設陣人簡單。勝南打定主意,要以最好的狀態,直破設陣人!雖冒風險,自己當然穩操勝券,原先唯一的擔憂,也只是吟兒的安全。

好一個吟兒,在他告訴她凶險來襲的同時,竟然沒有半絲的慌張和憂慮,到教他林阡感慨,也許磨難真的可以鍛煉出一個人的勇氣和魄力,不知怎地,他見她回應的微笑,便知自己無論提出什么她都會沒有異議、跟著自己一起。

「凶險既然來了,我們不妨讓他出來,和他會一會?」他低聲問她,危難之際,理當相互信任,共同進退。

那一刻,吟兒輕輕點頭:「倒要這新來的凶險,長得何等模樣。」

不必用言語邀請,也無需以武功脅迫,林鳳二人只要將行路之速放慢,相信這跟在後面的魔人得懂,也明白他根本逃不掉、再也藏不了、只能夠乖乖現形、自然而然地滿足勝南心中所想。

映入林鳳眼簾的,卻是一簇驚心白。到真沒有見過世間有哪個老人家,眉毛和胡須可以如眼前魔人一般長,個子卻是矮了些,牽驢經過,只比毛驢高出少許,還未必騎得上去。仙翁面目,侏儒身,更襯得胡須拉長,眉毛垂彎,白發覆滿。

「竟是個老神仙?」吟兒不禁一愣,微聲言語。

魔人,侏儒,毛驢……勝南心里卻驟然有了譜,這凶險,來得真不小,路政最擔心事,終於還是發生了。盡管勝南已經盡量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仍然引得他這么快就出現並阻攔——諸葛其誰。剛剛四十出頭的他,竟貌似百歲老人,年齡當真不可憑面目判斷。

見勝南與吟兒停下等候,諸葛與他的毛驢遂止行,人和驢的眼睛里都凸顯出一種叫做驚奇的感情,毛驢可能是真的驚詫好奇,諸葛卻顯然是偽裝無疑。勝南不動聲色,且他如何掩飾。

單是諸葛把世外桃源偽裝成人間煉獄,就不得不贊嘆他的表面功夫,也不知何時才能接觸到最真實最不設防的他,但不管有多少困難周折,勝南都很想試一試。他不瞞吟兒,在五毒教歸降、神墓派臣服之後,他並不排斥如諸葛其誰這等新敵的到來,相反,他入魔門,到更想繼續把聯盟的路拓寬,把這深藏村中的諸葛其誰引出來揪出來。

不料,諸葛其誰在將吟兒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忽然面露嫌惡之色,轉頭勝南,帶著不可思議的語氣,同時也惡狠狠地說了一句:「烈性劇毒,你也敢碰!」中年人,老年模樣,小孩脾氣。

勝南面色一變,不錯,吟兒身上濃郁的斷魂香,很可能正是把諸葛其誰引來的元凶。井水先犯河水,難怪諸葛要跟上來。

「神仙,沒覺得我身上的劇毒對他一點用都沒有么?」吟兒受不了他用嫌惡的眼神自己,仿佛自己是個不用說話就招人討厭的人,於是也用半冷不冷的語氣。

「哼,斷魂香跟你比起來,哪里算得上烈性劇毒?」神仙帶著更加憤憎的語氣說,吟兒不覺一愣。

勝南得出,他怨氣不像有假,有些蹊蹺,為何他一見吟兒就罵吟兒是烈性劇毒?卻在蹊蹺的同時,不由分說地替吟兒增多了戒備:「閣下此話怎講?」

「蛇蠍心,寡婦命,跟她接觸過的男人,無一例外全為她耽誤,這么大的禍水,還不是烈性劇毒?」

蛇蠍心,寡婦命?吟兒大怒,勝南也覺得太過分,這諸葛其誰為何出口如此惡毒?究竟是真話還是有假?勝南冷對:「誰曾為她耽誤過?閣下出言中傷也要有個限度。」

誰曾為她耽誤過?一瞬,吟兒卻面如土色,為什么,她忽然覺得諸葛其誰這句話不錯呢,瀚抒和川宇,好像真就被她耽誤了……

諸葛其誰卻把眼光驀地移向勝南:「你多大了?」

勝南當然要幫吟兒轉移話題,沒有隱瞞的必要:「即將年滿二十。」

諸葛顯是有些詫異,搖頭續罵:「真是缺德,大的小的,都不放過。」

吟兒和勝南都聽得一頭霧水,諸葛其誰的眼光自此就停留在勝南的臉上不住來回:「真是缺德,上至王妃公主,下也是將軍美人,你一個都不肯放過,每個都要掠奪來占為己有,近至親者妻,遠至仇者妾……」

吟兒陡然明白老頭子在說什么,明白之前,就感受得到勝南的呼吸有些異常,特別是說到某三個字的時候,勝南的苦痛,勝南的心傷,她可以立刻體會出來——親者妻……那說的,再明顯不過,難道是意指藍玉澤嗎?雖然這幾個月來,勝南很少提玉澤,甚至在人前從來不提,但是正如沈延所說,藏得越深,保護地越完整,那份就快無能為力的感情,重新襲來之時,玉澤已經被冠上「親者妻」的稱號,而他林阡,卻要擔負一個「掠奪者」的罪名。

「倒是跟船王的師父有的一拼。」吟兒憤恨地說,「神乎其神。」聽之不信,不聽又要倒霉。她本來不信世上有神,卻忽然很清楚,眼前這個老神仙,估計是測姻緣的高人,他或許是有備而來,或許憑真才實學瞬即就測出來的。她若信她是禍水命,那他理應是掠奪者無疑,想為他辯解,卻也無力。

勝南雖心傷,卻未神傷,微笑諸葛:「在下的姻緣,仿佛不需要閣下操心。」

「怎不叫我操心?這整個江湖,將要不停地亂而又靜,靜而又亂,天下勢力,會因她而割據,再因你而統一,卻要又因她再割據,因你再統一……」關於割據和統一,諸葛其誰反復說了不下四次,吟兒被他說得尤其煩躁不安,大怒:「不必再說了,你操心就可以,不必告訴我們!」

猝不及防,吟兒話音未落,陡然霧氣一抖,諸葛其誰與他的毛驢如離弦般消失!那速度驚心動魄,只在無盡的雲霧里拖出了一道空盪的軌跡,惟留給勝南和吟兒追逐的余地。

吟兒的心即刻一顫,本能地想要去留住諸葛其誰,依舊慢了一步,任憑他消失在漫天的褐色中央,他離去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好像他的出現只是為了打擊勝南和吟兒的心情,在打擊完之後,他二人還沒有來得及審他利用他,他就飛一般地溜走了!吟兒心亂而沖動,自是想立刻改換方向追上去,誰料到勝南卻不改方向,一抖韁繩,繼續往他認定的路走,吟兒一愣,回頭往諸葛的方向,有些不解:「為何不去追他抓住他?他應該是這一塊迷陣的關鍵……」

「不必管他,他要是想來,自會第二次來。我便不信他等不到我們不回來。」勝南輕聲說,心里很明白,剛才諸葛走得倉促,見面尚未結束,雙方還沒有正式交鋒,諸葛其誰顯然還會自動自覺地再露第二面。

「可是,霧氣又變重了,不跟著他,我們會迷路吧……」吟兒的語氣顫抖,聽得出她的心已經為諸葛而亂。

「不要太在意他的話吟兒,他適才的一切都是故意做出來裝出來的。」勝南低聲解釋,「我們千萬不能跟著他,一旦跟著他走,就會被他控制,事態就由不得我們了。」

諸葛其誰,真是個棘手的敵人,本想引他出來平定他,誰料話未說完他突然撤離,證明他諸葛其誰和別的敵人不一樣,至少不會讓勝南一直都遂心如願,適才所有的舉動,諸葛其誰一直都是在和自己搶先機、爭主動權啊——

一場暗斗,誰跟誰走,當然得講究。不跟著他走、引他回來重新跟著自己,是勝南繼續嘗試去領著事態發展,他倒要,他林阡與諸葛其誰,到底哪個更強勢。

「更何況,他去的方向一就是死路。他之所以突然溜走,就是趁我們快要迷失方向了、利用我們心里脆弱,引我們不假思索就去死路,他就可以伺機殺了我們。」勝南輕聲告訴吟兒。所幸在這個時候,吟兒是鐵定跟著他走的。

「死路?為何你這般肯定他去的方向是死路?」吟兒不解,「從哪里能得出來?」

「怪只怪他的毛驢出賣了他。」勝南輕聲道,「他是掩飾得天衣無縫沒錯,但他的毛驢壓根兒就沒想去那個方向,是被他強拉著過去的,想必那條路就不是什么好路……想來那頭驢的脾氣真倔,其實心里很想回家,眼睛都往家的方向望……」

吟兒最後才聽出一語雙關,他在暗諷她是那頭想回家的驢?這個時候了他還在開玩笑,吟兒也不得不從打擊里回過神來,唉,勝南真是行事周全啊,當她正在慢慢學習如何觀察敵人一舉一動的時候,他把敵人的驢都算計進來了。

「勝南,我覺得,這個白胡子老頭不尋常,他一定是一個很大的角色。」吟兒說。他一怔,都忘了告訴她這個白胡子老頭就是諸葛其誰了:「怎么?盟主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