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5章 越溟河畔又一秋(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2761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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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越溟河畔又一秋

柳五津、祝孟嘗、路成三人同期回到興州,不同於柳五津有女兒可團圓,祝孟嘗有嬌妻在守候,路成竟覺得回來沒什么意思,說不清是怎樣一個落寞。按說能見到父母雙親理應高興,可路成心里總覺得空空盪盪——可能是因為,少了楊妙真的笑靨吧……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范鐵樵的駐地處來,曾是短刀谷七大首領之一的他,原先就不會武功只一副鐵齒銅牙,更由於近年來老邁多病,而將手下的兵將全都移交給了相鄰的宋恆接管。范鐵樵倒也樂得清閑,年少時投筆從戎,老了就自找福享,在山腰某處開了間小茶館,平時供經行到西谷的人們歇腳、交流。轉眼茶館也開了好幾年。

路成小時候第一次出谷就是和范伯伯一起到大理尋飲恨刀,老少二人感情極好,是以回來的翌日就找到了這處來。當時范鐵樵還在忙碌,路成先和那小二對話,據小二講這茶館平常客流並不多,多是從走馬場那兒來的人才停靠。將軍們不常常來,因為將軍們愛喝酒嘛。

然而路成覺得很奇怪的是,才講了幾句話的工夫,就到好些兵士接二連三往南面山上跑,好像還偷偷摸摸躡手躡腳,絕對不是客流不多,也儼然不像從走馬場來……這時范鐵樵忙完了來給他倒茶,說「路成你可回來了」的時候,路成忍不住心頭的詫異,問:「范伯伯,他們往南面山上溜什么?」路成記憶里,南面山上可沒什么好風景,即便翻過山去,也就只有一條東西走向的足以將短刀谷一分為二的河流,越溟河。

「哦,他們是想回自己駐地——他們都是百里笙的兵,近幾年都是由澤葉代為操練的。」范鐵樵解釋道。百里笙寒澤葉正是與宋恆范鐵樵隔河相望,直到東面的許從容風鳴澗處聽月軒附近才始有交通。

「怪了……」路成更加覺得蹊蹺,「要回百里家駐地,不是該從東面那條路先下山嗎……若是就這么翻過山去,南面有越溟河擋著,可怎么過去,涉水?」一直無橋,如此麻煩,蓋因先前坍塌過幾座,被林楚江徐轅等人判定過不適宜。

值得一提的是,林家軍蕭謝楊田、陳郭祝辜也都是分布越溟河南北,他們幾家,卻都有極為便利的交通,鋸浪頂和青楓浦的來去也完全不費力氣,林阡和吟兒曾在河畔的長坪道上觀洛輕衣舞劍,祝孟嘗婚禮當天也把洛輕舞一路小跑背回了家……倒是西谷此地這么麻煩,以致川北內戰時期宋恆無法像百里笙那樣順利地鉗制寒澤葉。當然,一切都是前事了

范鐵樵噓了一聲:「小聲些……本來是要從東面先下山的,可是不方便啊,下了這山還要再經一段坎坷路、再往對面山上登攀。鎖昌說,他研究過百里笙和我駐地的最短距離,其實是可以跨越溟河吊一座橋的,這樣就方便兩山之間的交流了。而且不必翻過山,就在南山上面,大家都叫這座橋『快溜橋』,怎樣,貼切吧?」范鐵樵親切慈祥地笑著。

范鐵樵口中的鎖昌,是林阡的大師兄許從容的兒子許鎖昌,和路成、柳聞因、百里飄雲皆是差不多大的年紀,都屬於短刀谷的下一代了。話說回來,路成之所以這么拼搏完全因為聞因飄雲太厲害,但路成之所以偶爾還可以喘一口氣是因為許鎖昌可以墊底——

許鎖昌是短刀谷里最典型的不成器,學文學不進,練武半吊子,故許從容一狠心,極小的時候就把兒子送去岷山派學劍,「學不成便不准回來。」結果許鎖昌回來了,到底是學成了還是真的不能勉強?可以推知……

路成卻來不及問許鎖昌的事,而先色變:「吊橋……?這,這怎么可以……天驕不是曾經說過,此兩山之間不宜吊橋的嗎……?還有,石伯伯他知道嗎?這么危險的事,他一定禁止!」路成想起石中庸那張鐵面無私的臉,縱使林阡都要忌憚三分。作為谷中內事執法者的他,一向剛正不阿。

「所以要偷偷摸摸啊。」范鐵樵輕聲說,「路成,可別告訴石中庸去,實則有些事情他太死板了,以前塌過橋不代表以後也塌是吧?不能別處都有交通就此兩山沒有……我去過快溜橋,哎,別說還真不錯……」

路成當然不會出賣兄弟,點頭說,「自不告訴石伯伯。」坐下來喝了點茶,聊了些許鎖昌的事,恰在此時,茶館外走進一個負劍的少女來,臨近傍晚天色暗黑,只能到身形和輪廓,吸引路成注意的是她背負的劍比她上半身還要長很多,高出來大半個頭,應該不是本人的吧……

不免借著燈火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原還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身形纖巧削細,雖然發育還沒成熟,可是一眼就很驚艷,絕對是個美人胚子,瓜子臉蛋,雙頰粉紅,眉似墨畫,星眼如波,偏偏容顏里好像還透著一股幽怨,楚楚動人,教人只一眼就特別想保護。路成心想,單從相貌氣質上,這女子就是那種惹人憐愛、文靜內向、需要保護的小女孩……

但這女孩兒一開口,差點教路成傻了眼,事實和想象完全兩碼事——

「老板,我餓了,有吃的沒?」哪還有剛才路成目測的那股幽怨?

「對不起啊姑娘,咱們是茶館,沒有飯供應。」范鐵樵說。

「那不對啊,即使是茶館,你們開店的不吃飯嗎?老板,拿點出來呀!我有錢。」好吧這姑娘不能開口的,一開口,舉手投足帶出來的傻氣,就直接把美女的氣質給滅了。

少女從包袱里往外掏銅板,路成忍著笑把視線移回來,便聽得少女大叫一聲:「不好了我銅板掉進去了!」

路成再度被吸引,只見那少女已直接趴到地上去、手臂直往掌櫃桌和牆壁之間摸索,「怎么辦,怎么辦啊……」

一系列舉動,著實把路成嚇了一跳……好一個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外表,怎生是這樣的一種怪性格……

少女手臂夠不著,一躍而起:「掌櫃的,幫忙摸啊!」

她回頭來見路成:「你,你也來幫我找!唉,可憐我那命運多舛的銅板啊!」

路成也不知怎的就聽了她的話,手忙腳亂幫找銅板,直到蓬頭垢面為止,銅板還卡在不知何處。路成說,姑娘,你不是有別的銅板嗎,算了這個就不要了,少女說,那不成,一定要把這塊銅板撿回來。

路成想移范鐵樵的桌子,可桌子上不知放了老頭子多少東西,一時半刻不是沒力氣移,是怕把他重要的東西摔壞了。范鐵樵說,不收姑娘錢行了吧?別把我東西摔壞了啊!少女愣是說跟錢沒關系,那銅板是生活必需雲雲。才剛片刻,就把茶館這里鬧騰的。

突然響起一個渾厚且熟悉的聲音:「又在作什么?」

路成一驚而起,見到風塵仆仆的來者原來是官軍的首領曹玄,昔年「曹范蘇顧」,僅他一人幸存,如今他與吳曦的親信共同管著東谷官軍,不過全都懾服於林阡和徐轅。林徐二人不在,則曹玄和風鳴澗平起平坐,共謀短刀谷對外大事。路成愣在當地,既是敬畏曹玄身上的領袖氣質,亦是在想,他怎么到這里來了?

「銅板,卡在里面了……」少女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曹玄搖頭笑了笑,伸手輕輕一推,掌櫃桌好像紋絲不動,銅板則立即滾了出來,范鐵樵桌上的一切也都毫發無損,路成為這瞬間的功夫得驚呆。少女笑逐顏開,沖上前去撿起銅板,起身直接跑到曹玄面前。

路成先一愣再一怔然後一震,原來她認識曹玄?樣子,關系還不簡單!回頭去曹玄,他平素不苟言笑威嚴持重,此時臉上鮮有的溫和與親切:「比約定的遲了一天,跑到哪里、干什么去了?」

少女吐了吐舌頭,從包袱里摸了半天,抓耳撓腮了半天,然後一個勁地「咦」:「我明明買了只跟你長得很像的泥捏的大黃牛,怎么不見了呢……」

在這少女口中,曹玄平素的威嚴和陌生感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鄰家大哥那般親切,不過曹玄有些尷尬,咳了一聲:「你先隨我去安頓好。」

少女識時務地找到了那頭牛,擦擦汗遞給他:「找到啦!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