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萬骨枯時景誰畫(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3280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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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寄嘯和薛煥黃鶴去的盟友關系,戲劇性地尚未建立就遭林阡拆裂,更在當晚被陳鑄添了諷刺一筆徹底粉碎——先前被陳鑄安插在祁連山軍之側的復仇兵馬,趁孫寄嘯慘敗即刻奉命出擊趁火打劫。陳鑄的意思很明確:雖然罪魁禍首洪瀚抒不在,孫寄嘯兄債弟償也一樣。

結果應了柳聞因對林阡說過的那句話,「祁連山只能是盟軍的囊中之物」,連聞因都預見到了陳鑄的搬石砸腳:盡管祁連山經此大敗一定走下坡路,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的戰力還是極易反彈的,就算是盟軍與之傾力硬拼都必定有損,更何況實力最弱的金軍沒傾力?

不錯祁連山實力就要這么強,盟軍雖對之勢在必得,卻也需悄然兼並、徐圖進取,萬萬不得強壓,而現在陳鑄不傾力也便罷了,竟還以弱者之質去欺辱……

故此陳鑄這情急一聲令下,殺了祁連山不少,也幾乎害自己全軍覆沒。事後更被黃鶴去怒斥,堂堂詭絕,出此下策。

可是,誰都有報仇心切、吾意已決、休得再諫的時候。陳鑄的心也是肉做,他哪天夜里不是輾轉難眠,不會想起訣別前副將那焦急的面容和嘶喊:「將軍,快走!」……

那一廂,孫寄嘯連遭兩敗,或者說兩次打擊,大夢初醒,才知自己去聯合金軍討伐林阡是多蠢蛋。為時已晚。

危急關頭,所幸藍揚連夜渡河回到石峽灣北,迅速重整因失去主帥而混亂不堪的祁連山軍。當洪瀚抒不在,他藍揚代為主持大局,品行最是教人信服,祁連山僥幸未一盤散沙。

原先由藍揚獨擋一面的葉碾白碌駐地,則暫時移交宇文白管轄,臨別時藍揚對宇文白說,我不在,你必然難敵曹玄蘇慕梓。故必須采取「聯宋」措施,「與袁若暫且言和,合力壓制曹蘇」為上。

而藍揚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孫寄嘯狠狠訓斥:金軍那些也能聯合的?那些前一刻還在跟你合作。後一刻抄了你的後路。

也難得一次對陸靜怒喝,金鵬性子躁,你怎也沉不住氣亂來?

「此戰,確實不應打……」孫寄嘯低頭,認錯。

「甚至不應聲張。大哥他失蹤的事……」陸靜面帶憂容。

「帶我去事發的地方看看。」清早,藍揚就隨陸靜重回命案現場。除了祁連山兵大多已被收殮,這里還留了不少孤魂野鬼。

氣候陰沉,屍味發臭。

「這些,都是什么人……」藍揚不顧惡臭去查看他們身上的傷。

「只知都是被強悍內力震死的。」陸靜抹淚。

「強悍內力……」藍揚臉色微變,林阡和洪瀚抒都可以有。而且還會有第三、第四個可能。

「大哥不可能被林阡殺死,林阡雖然高強,大哥不弱於他。」藍揚嘆了口氣,「倒是林阡的話有可信。」與陸靜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洪瀚抒有太多的前科了。

命案和戰勢剛緩和半日,祁連山和盟軍都派出了少許人東西南北各地搜尋,人海茫茫,山主和盟主的音訊猶如大海撈針。

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是,終在第四日從邊境將士口中得知,有一對符合描述的男女,過金夏邊關往北去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目擊者看到洪瀚抒帶著鳳簫吟越境,事情的真相似已漸漸水落石出,然而,和孫寄嘯妄下決斷說林阡是凶手一樣。藍揚和林阡都只是主觀臆斷洪瀚抒殺人,並不能拿出確確實實的證據。

卻就在這第四日午後,祁連山將士在事發地不遠又找到一具屍體,原是洪瀚抒的親信副將之一。近年來多受拔擢,之所以沒與那些屍體在一處,可能是因身上的內傷輕些,但明明白白有被火從鉤刺過的傷口,估計混戰中曾作為次要對手被洪瀚抒的鉤一帶而過。

當有祁連山將士的傷是鉤刺,洪瀚抒真的可以一怒之下對自己人無情。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孫寄嘯冤枉了林阡。「金鵬,大哥不在的這段時間,切記不可與林阡結仇!勿看錯了敵人!」藍揚的原意,是我們和林阡原則一樣,敵人是金人無誤,所以必須聯宋抗金。然而孫寄嘯一臉迷茫地問:「那敵人是誰……大哥嗎?」

藍揚陸靜登時都一愣,大哥殺了二姐三姐,那我們另一個原則……「外人亂我兄弟者,必殺之」,兄弟亂我兄弟者,當如何?

「事已至此……先去與林阡道歉、言和才是。」藍揚嘆了口氣。

「不,不去!」孫寄嘯耿耿於懷,「這事可以不是他的錯,但姓莫的害死我二當家,至今林阡還沒將之處決,是姑息部下罪行的庸主,甚至授意部下殺人的惡徒!憑什么言和!道歉?更不可能!」

「你這倔脾氣!」藍揚又氣又急,「今次的事是你惹出來的,便算是為了大哥的基業,暫時的隱忍也不能么!」

「不能!」孫寄嘯凜然,「我與他不共戴天,絕不會向他低頭!」

「……」藍揚無語,陸靜嘆道:「算了,還是由我去交涉吧。」

藍揚一怔:「這……」「那日的交鋒,也有我的一份。」陸靜善解人意,「盟王他,應當不會太在意。況且他大局為重,知道該不予追究。」「也只有這樣了。」藍揚點頭。

「其實……連你們去向林阡求和,我都不願意……」孫寄嘯扣緊雙拳,雙目噙淚,這其實已是他的隱忍。

「金鵬,事情總會過去的,大哥回來就好了。」陸靜看出他心理,安慰。

「哼,回來又怎樣呢。」藍揚蒼涼一笑,語氣仿佛在說,那才是庸主,惡徒。

「到底、到底發生了什么啊?」孫寄嘯迷惘的同時頓覺凌亂,「那夜黃、成兩位姐姐為何要帶走鳳簫吟?大哥又是為何和她們打起來?出來的另一方勢力又是何人……」

「能和我說說,你們最後一次見到二姐三姐的情境么。」

孫寄嘯陸靜如實回答幾句,都覺「沒什么異常」,卻是忽略了事發那天的一個細節:當他們隨洪瀚抒一同探望鳳簫吟後走出軍帳,洪瀚抒為鳳簫吟的病情愁眉緊鎖、沒管任何人就獨自走出了老遠,孫寄嘯陸靜落在他後面很多步。這時候成菊黃蜻蜓一同來問,「那女人怎么樣了?」

陸靜說「很不好」,她秉性善良,孫寄嘯又粗心。自然不會太留意她二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孫寄嘯還脫口而出一聲嘆息:「真可惜,她那么高強的劍法,唉,還想再和她切磋切磋的。」

孫寄嘯無心之語。不想正好重燃了成、黃二人早前就有的對鳳簫吟的妒火,洪瀚抒那脾氣獨對她一人好就無需多說了,孫寄嘯也是眼睛長在頭頂甚少贊人竟也說她劍法高強?!

再加上成、黃二人來之前就有耳聞,說這場洪瀚抒滿可以對薛煥犁庭掃穴的仗,就因為「禍水命」的存在最後居然不了了之。成、黃二人潛意識里是嫉妒無誤,表意識則是要給他們的大哥根除禍害,「不能再讓一個女人影響主公的功業了」「長此以往必會害慘了主公!」這些話一出,自是可以聚集到一批相同感受的兵將,誠然他們全都是為了洪瀚抒好,不想他被禍水命耽誤。

「聽說主公還給她廣請名醫。還想明早就帶她離開此地,去西夏診治。」「主公親自去?」「那此地的戰事如何是好?!」「仗不是白打了嗎!」「主公他到底在做什么!被個女人害得神魂顛倒!」眾說紛紜,怨氣橫生,成菊平息眾怒,出此計策:「事不宜遲,趁今夜立即將她綁走,秘密處決。」

眾人先是一驚,其後都倒吸一口涼氣,雖然這方法治本深得人心,可是一想到洪瀚抒那暴烈脾氣。事發後誰人承擔過失?瞞也肯定瞞不住啊!

「先斬後奏,法不責眾。何況,女人雖然要緊,主公也不可能罔顧了手足情誼。」成菊道。

「是了。先殺了她,再想也許有方法可以瞞住,只說失蹤,未嘗不可。」黃蜻蜓也說。

這些相關事件,藍揚雖然沒從陸靜孫寄嘯那里推導,卻是從其余很多兵將處尋到了蛛絲馬跡。他知道,成菊黃蜻蜓之流不是小眾,鳳簫吟她,是犯了眾怒啊。

洪瀚抒對鳳簫吟的守衛固然森嚴,但這些守衛,哪個希望主公繼續沉淪?

於是成黃二人的假傳號令,竟出人意料得那么容易,她們根本不是「騙」了那些守衛,她們是用言辭「同化」了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交出了吟兒,甚至故意拖延了洪瀚抒的獲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