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8章 惡陣彈指散,九州風雲亂(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372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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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豈有那般強力,進不去,便直接從外打破?

有,還真就有那樣的力。

就在這電閃之間,忽現一久違高人,浮光掠影,稍縱即逝,

只和這陣法一擦肩,竟徒手杠上了它,硬生生將其一拆而斷!

「那個可怕的淵聲,他握起刀,他就是刀王,拿起劍,便是劍聖。」

又要添一句了,他看到陣,他就是破陣圖。

饒是如此,也不比他當初在平涼破六合陣輕易,掀天匿地陣六十四件神兵,使他手上一剎便鮮血淋漓。瘋魔如他也被震醒,一瞬之間瞪大眼睛、怒喝一聲:「什么爐,這么燙!」

「淵聲?!」眾人難以預料,這惡魔怎又重現?不是早被囚禁了起來?

莫不是他的徒子徒孫們心有不甘、千方百計帶他從浣塵居士手里逃出?那浣塵他……是否已經遭遇不測?

一想到世間唯一能制伏淵聲的琴音可能不再,眾人心就一沉,

當是時,淵聲一邊高興地笑一邊嗷嗷叫痛轉著圈蹦,換別人可能還會覺得可愛,可那副表情那種動作掛他臉上擱他身上還是令人……魂悸魄動。

才知道,神情,語句,動作,都得看人。

他卻顯然不是為救他們而救,之所以空手毀陣,不過是為了一頭撞到人群中,找尋他心心念念的薛晏,求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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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宋兩國涉及生死、榮辱的這場對陣,由於位處第一陣眼的林陌輸給林阡,故而以金方慘敗而告終。

然而,雖然金方陣法被宋傾覆、全體涉陣者被宋鎮壓,奈何宋方群雄自身亦不能動。危難關頭,幸有淵聲出現將宋陣終止。

金陣坍塌已不能逆轉,宋陣膨脹卻能亡羊補牢。當淵聲制止了宋陣的沸騰過速,既解救了宋方眾人的性命,亦杜絕了對金方高手的趕盡殺絕。原已高懸於宋軍頭頂的兵刃,原已割掃到金將脖頸的強光,全都被他於轉眼之間駁回。

雙方適才完全失衡的形勢,盡由他以一己之力,逆轉到靠近平衡之處,難免令眾人慨嘆,留他活命,倒也正確?

只是,金方敗局已定、覆水難收,涉陣者亦都精疲力盡,就算是營救死傷、邊防搶險都做不了,唯能被迫委頓在地、充當這後續激斗的看客——

沒錯,後續還有激斗,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淵聲打破陣法力挽狂瀾又怎樣?以惡制惡必然生出更大的惡。還好淵聲干凈利落,眼珠子還沒轉就當先翻臉,不必逼他們恩將仇報。

光芒褪盡,淵聲毫不猶豫一躍而前,不遺余力橫沖直闖。

前一刻救世之光,後一刻滅世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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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崩山摧,大宇中傾,天昏地暗,終究支起一木,頂天立地。

林阡雖身心俱疲、早到極限,打陳倉千軍萬馬,打金陣全部能量,打林陌以及夢魘……現在打淵聲,他依舊擋在陣地最前,當仁不讓。

淵聲眼前一亮,腳步停止,殺機轉移——薛晏之外的又一執念,他的兵器,飲恨刀。

要對付這個虛脫的林阡,還不是探囊取物般簡單?

一招而已,將他斃命,同時奪刃,就這么快!

「放開。」是幻聽么?明明沒人開口,突然斜路生風,淵聲一愣,殺機略斂。

林阡雖有決心、膽魄,奈何不是鐵打,幾乎才沖上前便氣息不暢、刀法難以施展,眼看一刀敗退只能保命,好在此時此地,左右還有幾位高手,能夠暫時幫他分擔。

「幫主公爭取時間恢復。」胡弄玉向來睿智不下於金陵,甫一看出林阡需要調勻內息,便立即召集眾人來為他頂上。雖然環慶戰區的他們,此刻的戰力比金人或陣眼都高不了多少,然而作為勝者和非陣眼,到底還有些殘留。

胡弄玉一聲令下,浪盪子、祝孟嘗、百里飄雲、青城派大弟子,一並隨她沖殺上前,眾木成林,聚石為路。

卻看淵聲袖袍一拂,卷起千堆血光,橫掃千軍之勢。在眾人還未意識到的一剎,自己才握起的兵器已盡數為他所搶。他不知何故殺機忽然變淡,不曾操縱兵器反殺,反倒是揮動手臂玩轉,所有兵刃都在他周身紛紛揚揚,浩浩淼淼,兜兜轉轉,上天入地。

眾人如遭定格,驚呆望著他戲耍式的打法,他明明沒在打他們,力道方向也不在他們,可他們想移半步,卻比登天還難!

必須承認,淵聲之撫摸,於眾人是覆沒。

他頑皮得累了,無趣地停下來,笑而睥睨:「全都不是我對手。」

「大話說太早了。」側路又傳一聲輕笑,似乎就是剛才說「放開」的語氣,錯不了,淵聲眼神如電般掃射過去,

不遠處,有一青衫男子扶劍而起,原是背對著他運氣恢復的,此時轉過身來與他照面,眉宇間全然是桀驁不馴。

「獨孤哥哥!」胡弄玉一喜,眼神里都是期待和信服。

全都不是我對手,這話,獨孤清絕只能做說的那個,不能做被說的對象。

「獨孤,適才你是陣眼……」浪盪子不像胡弄玉那樣盲目崇拜,急忙制止獨孤,心知他不會還剩多少氣力。

「讓我打,我下天山就是要打他!打贏他,我便是天下第一!」獨孤清絕狂氣大發,不顧浪盪子的阻攔身體一直前傾。

林阡深知淵聲不在正常狀態,至少需要六合陣中的所有高手才能持衡,而獨孤適才又是陣眼、消耗極大,此舉顯然送死,林阡雖在運功卻必須開口:「孟嘗,飄雲,攔住他。」

「林阡,攔什么。」獨孤臉上盡然渴戰的高興和高傲,「你也懂,有什么事,會比挑戰看似不可能的更快意!」

來不及多說,淵聲好奇不過半刻,就決定不再打量,而是靠打來掂量。

旋即煞氣撲面而來,那架勢,好比癲龍起風,強行拽起煉獄,拖上半空再用力甩下。

獨孤霎時被迫與眾人隔絕,身陷那迅猛卷集的黑色漩渦,被無數刀槍劍戟圍在中央。

他此刻既不在戰力最高,也不在神傷之時,心中無法只存殘念,故未能頃刻發揮完美,而只能抱殘守缺並以天山劍法穿針引線。

別具一格、殘缺不堪、藕斷絲連的殘情天山雙體系劍法,方才在陣中對抗完顏永璉之時,分明毫不遜色,然而在這個瘋魔的淵聲手下,竟僅僅能招架兩回合……

「是不是大話?是不是!」那瘋子是穿透霧霾的唯一可見,此時其面容於煞氣彼端反復震盪。

獨孤無力回答,難以為繼,連打連退,苦撐三招,淵聲冷笑一聲,充滿挑釁:「向我認敗,饒你不死。」

這恥辱,在天山的時候,獨孤嘗過一次,那個名叫肖逝的老者,「何須十劍?三劍如何!」

但那時點到為止,不似今日命不受控!

獨孤只覺掀天匿地陣里所有的風、雷、水、火……哪里是被中斷,根本是被淵聲嵌進了每招每式!

胸口堵塞,頭暈眼花,劍招竟第一次感到缺乏。

他初衷不像林阡那般是為了保護盟軍才迎戰淵聲,但現在心中卻平添了一絲保護欲、知道他若不敵則此地全軍覆沒,所以,輕易不能退。

責任感,他有,近三十年,卻向來是堅定地只為家族復仇雪恥而活。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倒也,和這個抗金的聯盟,藕斷絲連了……

藕斷絲連……他一笑,倏然又有了靈感,

終在這戰力不高、心神不傷之際,喚得那暌違殘念又來,

支離破碎、魂不附體的劍招,總算不再局限於殘情弄玉,而是舉一反三,沿著殘情舊夢、殘情長虹、殘山剩水,而一步步推衍到了西風殘照,

京口天山世道寒,江湖沙場行路難,

他與抗金聯盟,這些年來看似格格不入,為了追逐巔峰他更是拋棄了功名,不止一次

但,游離於外,卻從未離散,皆因手心的紋章相同,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誰言蒼涼就不大氣,殘損就不豪情,

武林,沙場,兩條看似平行的線,便在這一刻、這一劍,恢弘逍遙,徹底融匯,

謹以此招抒壯懷!

重壓之下,偏是這不信命的脾氣,迫使獨孤遇強則強,

「你強是真強,不過,認敗?呵,我若也瘋了,會比你更強!」

回陽心法登頂,殘情劍境通明,從來就不是他必須轉折的巔峰,而只是他武學的又一起點,

與淵聲僵持又三回合,獨孤雖然劣勢明顯,卻是此局唯一亮色,殘情劍術行雲流水,教觀者無不心驚膽戰又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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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心驚膽戰,眼看獨孤每次攻防都像歷劫,

當然心潮澎湃,目睹獨孤每次破立都出奇跡,

心里眼里,都只有獨孤,因他是南宋第一人不假,更因淵聲那一通亂舞已把他自己打成了不似人樣,眾人看不見他……

簡而言之,戰局里就好像不存在淵聲這個人的形體了,他早已變化扭曲到好像依附在每一把劍的側面、每一把刀的刃邊,連影子都斷斷續續,

誰都不想用「縹緲」「空靈」「玄妙」來形容所見!

對付如此妖魔,劍招再厲害也不夠,而且獨孤氣力很快就會耗竭,胡弄玉發現端倪,卻苦於她攝魂斬時靈時不靈,其余人等,包括林阡在內,此時雖然多少有了體力,卻根本無法找到間隙插手。

危急關頭林阡當機立斷,決定隔空傳功、像南石窟寺中獨孤支援他那樣,從獨孤背後給他氣力加持,是以獨孤原本已到絕路、突然又柳暗花明,此情此景,林阡為獨孤之力,獨孤為林阡之手,說不清誰在借誰,卻真是契合之至。

如魚得水,相輔相成,可惜差距仍然懸殊,長此以往,險象環生,九死一生。

十招末,獨孤林阡都到極限,淵聲熱情燃到恰好,一掌朝著獨孤狠灌,滅頂之災,卻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驀地有「嗡」一聲一大群毒物從天而下,及時鋪陳於淵聲和獨孤之間,林阡原道是胡弄玉爆發,未想循聲看去,卻是何慧如駕到。

「慧如……」在看見她的那一刻,林阡忽然意識到,他們已不在陣中——

既然陣法已破,原本守候陣外的兵馬,當然不只是助威,不只是擺設,他們,全都可以入局,以解燃眉之急!

尤其何慧如,這樣超強的戰斗力,不參戰實在太可惜。

林阡笑嘆,陣力太強,竟害自己思維局限,以為只剩陣中人能合作、對抗淵聲難免捉襟見肘。

好在,陣外的人不似他這般糊塗,陣外盟軍,有另一人能代他調兵遣將,發號施令——

慧如給獨孤和淵聲的戰局擋了這一忽,那人抓緊戰機、手持惜音出鞘,只聽一聲尖銳嘯響生生與耳相擦,眾人全都下意識捂住雙耳,淵聲也不例外,竟在與獨孤續起劍斗的中途分心,那人憑空而降之際,正巧補在獨孤側位,不曾耽誤兩萬式迭起,劍勢奪魄,血雨腥風。

「吟兒。」此刻由她與獨孤合作,林阡心下安妥不少。

在她之後,千軍萬馬,旌旗蔽空,鼓聲雷動,風起雲涌。

提醒著他,此陣從來就不是只有六十四個人。

絕處誰與共,烽煙山河盟!

與此同時,柏輕舟不顧危險到他身邊,與他說起此夜環慶軍情:完顏君隱與金宋雙方留守統帥都約法三章,絕不趁人之危入侵任意一國,皆因他不想重蹈鐵堂峽之覆轍,意圖操縱平衡卻反而破壞平衡。

「小王爺既按兵不動,對陣便不會有什么禍端。」戰場上,林阡對完顏君隱的在意程度僅次於完顏永璉和楚風流。

「主公竟不問,吳曦有無激進?」柏輕舟問。

「有曹玄勸阻,他激進不了。」只要小王爺不動,西線必然穩定,對陣並未引起損傷,林阡終於放下心來。當時的林阡,沒有想到南宋在東線戰場已不宣而戰。



不知何時起,天色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