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5章 女婿生來比兒親(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4407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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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到被自己踹飛的是燕平生,林阡狂悲狂喜:不是燕落秋,不是她!一口氣沒提上來,再一次昏厥過去。

「小阡!」燕落秋大驚失色,氣急敗壞,「紅蓮,快救人!」轉頭望向燕平生,淚光點點,略帶苛責:「父親,不是說好了嗎?他生死攸關,無論做什么都得讓著。」潛台詞卻是,你吼什么啊,把他吼暈了!

「生死攸關?生死攸關我能飛這么遠!?」燕平生瞪大雙眼無比冤枉,這不惡人先告狀嗎,分明我是受害者啊,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扶著棺壁直起腰,哎喲一聲感到全身骨頭都散架。

「他倒是沒事,沒有先前那么凶險,不過我看宗主好像有些虛弱,該不會是傷勢反復了?」慕紅蓮面露關切,燕平生登時色變,顫聲:「趕快過來給我瞧瞧!」

慕紅蓮確定了燕平生無礙後,出去繼續給他和林阡煎葯,不多時,便將燕平生那碗先送了進來,又因為燕平生說腰酸背痛的關系,准備親自喂他老人家喝。

「秋兒,為父要你服侍。」燕平生卻點名要燕落秋喂。

「好。」燕落秋看似聽話,卻喂他一口就探看林阡三眼。

「我真不懂,他哪一點好?」燕平生醋意橫生,也隨她看林阡,忿忿,「沒見過像他那么笨的,都教他天地人和雲鬼神合二為一的口訣了還不懂,打出來的是什么破刀法啊,瞎貓碰著死耗子才贏……咕嚕咕嚕。」

燕落秋原還心平氣和伏在棺材旁邊喂葯,聽到後面越來越怒,忍到最後忍無可忍,一下就把半碗葯給燕平生灌了下去,燕平生始料未及,狼狽咽完,見只見燕落秋直接站起,一張俏臉鮮有的冷寒:「再說類似的話,我便與你斷絕關系。」

「啊……」燕平生趕緊收聲,尷尬不已,「可是我,真不喜歡這叛逆!」

「宗主說得是。」慕紅蓮過來端走空碗,也面露嫌惡之色,「這小子,我也不喜歡!」

燕落秋呵了一聲,笑起來:「到底誰嫁給他?犯得著要你倆喜歡?」斂笑,正色:「我可喜歡死了,父親看著辦吧。」

燕平生尚在沉默,慕紅蓮插話道:「對了,時候不早,先給他傷口換葯?」

燕落秋卻雙手環抱於胸前,遲遲沒有接過慕紅蓮遞來的外敷葯,慕紅蓮一愣,這才看出她眼神正微微示意,要他繞過她把葯給燕平生看著辦。

燕平生被寶貝女兒脅迫,唯能順從地低下頭來,幫林阡把衣衫掀起、綳帶拆開、有條有理給他敷葯,時不時地卻還是想罵幾句:「睡得跟死豬一樣!他不疼嗎?!皮糙肉厚!!」一邊罵一邊留神注意燕落秋底線何在。

過程中燕落秋一直注視,當見到林阡布滿傷痕的身軀,她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疼,終究不忍,側身不看:「怕是疼慣了吧。」

「好了,秋兒。」燕平生像撣灰又像拍瓜一樣,彈了彈自己處理好的林阡腹部綳帶。

燕落秋回過身來,看到這一幕忽而一怔,寒棺里原本氣氛陰冷,卻因為她露出個發自肺腑的微笑,而倏然變得溫馨,連光線都好像重新對焦過,她身側燭彩照映出滿堂層次分明的橘黃色。

「嗯?怎么了?」燕平生愣住,上次見女兒這樣笑,還是她很小的時候。

「東床坦腹之人,是為快婿不是?」燕落秋笑著說東床快婿的典故,那時林阡剛好躺燕平生東面。

「唉,你這丫頭,教為父好生為難……你說你,嫁誰不好,偏要嫁他?還這般三番四次命都不要、爹也不要。」片刻後,燕平生不再插科打諢,重重嘆了一聲,滿臉苦澀地說,「我設想過無數次殺回黔西,卻從未算計到這樣的枝節。」

「可是,娘親她最愛的,卻是河東啊。」燕落秋輕聲,顧左右而言他。

燕平生一時動情,環顧四周,愀然改容:「這地方,還和十多年前一樣。老慕和小何,守護得真是不錯。」

「是,我也懷念這里,多虧了小阡幫忙找回。」燕落秋噙淚微笑,三句不離林阡,燕平生再愚鈍,也聽得出這串聯起來的弦外之音。

翻譯起來很簡單:回黔西?妻子不支持,妻子喜歡河東;女兒不贊成,女兒喜歡魔王;快婿不樂意,快婿喜歡天下。

所以,這不是枝節,而是結局?

「容為父想想吧。」實則昨天從冥獄出來以後,燕落秋忙著籌謀金軍和五岳互耗,燕平生就一直在打聽林阡的來歷。他知道林阡不是魔神的嫡傳弟子,但怎么也算繼承了魔神衣缽,林阡肯定不會准許他將魔神挖出來鞭屍或者揚灰。

那么,原屬於自己的一切,前半生奮斗的理由,這些年執著的仇恨,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嗎?世上堅持到底的人那么多,為什么偏就沒有我燕平生?誰說我就一定是添亂,誰說我的理想就沒價值,誰說我注定就是活給旁人陪襯?

然而,這地方倒也確實愜意,秀麗的風光里有妻子最開心的笑臉,女兒最天真的笑眼,和我自己最痛快的笑聲,也要扔掉嗎。如果和林阡兵戎相見,不管河東遭不遭殃,女兒是一定會倒戈相向的,這已經不需要想已經上演過了,要再次看見嗎。就算我燕平生自己,因這數次的救命之恩,也並不想林阡死啊。

燕平生頓時陷入慘烈的天人交戰。

林阡四度醒來,山林天光微亮。

耳邊似乎有戰鼓陣陣,旌旗獵獵,刀劍鏗鏘,也不知是否這山內的風雷水火混淆了聲響。

視線越來越清晰,此刻佇立棺側凝視著他的正是燕落秋,她小心翼翼關注著他睜開雙眼的全過程,溫柔的臉上漸漸露出欣喜之色:「小阡,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自以為好了一躍而起,未想力氣竟還沒睡夢中大,先牽動舊年腰傷後又覺左腹劇痛,眼前一黑直接仰面就摔,還好燕落秋伸袖及時將他扶穩:「兩個時辰……還是先躺下吧。」

「兩個時辰?!」他大驚,如何躺得下去?岳離應該早就回金營,而他缺席盟軍這么久,夜長夢多誰知會發生什么!半刻之間,他腦海里開始組織起與戰局相關的所有思路。

「確實發生了一些我意料之外、但是卻必然發生的禍事。」燕落秋面帶憂容,看他強行要站,只能一點點支著他起來,不得不如實相告,「半個時辰前白虎告訴我我才知道,原來金宋已經開戰,宋軍很快便敗了幾陣,可惜我遠在寒棺此地,你一直沒脫離危險,我來不及、也沒心情回去發號施令……唉,岳離在桃花溪的意外出現,既隔絕了你和盟軍,也耽誤了我對五岳的操控。」

「耽誤得好,若真傾巢而出,那可真的胡鬧……」林阡誤將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帥帳,誠實地作出評論有一句說一句,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好歹是燕落秋的地盤,他命還在她手上……邊說邊自己就愣住了,正待改口,燕落秋幽嘆一聲凝眸看他:「或許是吧。我也想看看,因為你我還能犯渾到什么地步。」

「……」林阡看出她的在意,於是沒有保留,將她忽略的那一點指出,「今夜的五岳,雖然群情激越,戰力卻外強中干,只適合錦上添花,不能夠力挽狂瀾。」無論從前或以後,五岳都是河東的地頭蛇沒錯,但今夜,剛失去謝清發和萬演還人心惶惶的五岳,只適合在平局或盟軍占優的基礎上幫盟軍創造出更進一步的人頭優勢;如果遇到盟軍占劣勢的局面選擇幫戰,只有陪葬一種結局。

「原來如此,我懂了!所幸,你在桃花溪說過一句『胡鬧』,潛意識我就沒急著讓他們入局……」她眼眸一亮,燦然一笑,勉強支撐他站定,卻發現他面無血色根本站不穩,於是她不敢松手、笑容也兀自淡去,「對了,業炎將攬月公子帶到了這里,原是要聽我調遣的,我這就要他進來。」

田攬月服下紅蓮給的御寒丹葯後走進這洞穴,意外看到林阡也在,驚疑:「盟王原在這里?」

「戰況如何了?」林阡發問時控制不住冷汗淋漓,越清醒時,傷口竟越牽扯,明明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九天劍好像還在臟腑間狠狠地攪。

「還是先躺下?」見此情景,燕落秋自是柔腸寸斷,於是不再以祈使口吻,而是柔聲哄他,「喝些內服葯,才能好得快,早日回戰場。」

田攬月當即上前幫著燕落秋一起安頓林阡,看他發寒,更幫他將被子移來一些:「盟王,關於戰況,還請做好心理准備……大約一個時辰以前,金軍對盟軍發動夜襲,突如其來,來勢洶洶。我等原還指望盟軍能撐得一時半刻,不料,祝孟嘗將軍竟喝醉了酒,有所貽誤,越副幫主也因為頭疾發作的關系,無法上陣……」他看林阡瀕危,根本說不下去,接下去會發生什么,卻是不言自明。

「是我的錯,早知如此,子時就該讓你回去。」燕落秋難掩愧疚之情,她意識到今夜林阡是掩人耳目來見她的,他真的和他說的一樣「趕時間」,他應該是事先就決定好了談判完成、子時回去,否則他的麾下們也不會輕敵、完全沒料到金軍會在今夜搶盡先機,今夜,分明金軍本該忐忑被五岳與盟軍聯合報復……「若當時我不攔著你,你也不至於被岳離耽誤,金軍更不會因此得到戰機……」

「這戰機,和岳離沒有關系。從一句『盟王原在這里』,便可知外界盛傳的是我失蹤。岳離如果回去和完顏永璉復命,說的卻一定會是我重傷將死,可能此刻才開始流傳。」林阡搖頭,體力難支卻仍洞若觀火,「金軍一個時辰之前就確定了我不在,以完顏永璉的深謀遠慮,很明顯更早就得到了我不在的情報,這戰機絕非岳離給予。」

「盟王料得不錯。我打聽來的消息,好像是祝將軍喝醉了酒亂嚷嚷,被金人的細作偷聽了去。」田攬月憂心忡忡。

「但你若是子時回到盟軍,不正教完顏永璉撲空嗎?實在是我的錯,大錯特錯,本該讓你子時回去救局……」燕落秋悔恨扼腕,雙頰緋紅,仍是美艷不可方物,慕紅蓮正巧走進來送葯給林阡,望著霸氣的小姐居然還有認錯的一幕,實在驚呆。

「不至於大錯特錯。救局,何時都可以。」林阡沒有怪她,淡然一笑,好像還有把握,燕落秋當即怔住,臉上泛起紅暈,恰似煙霞輕攏。

「那我繼續說戰況!金軍打擊集中在祝、越兩位將軍把守的東坪,不知其余將領有否派兵增援,我知情時,他們節節敗退連失了四座營寨……」田攬月一邊回憶一邊面露焦急,代入那場景都心驚膽戰。

「田將軍。」林阡本能這樣稱呼他,星火灣之戰他對攬月公子及其領導的火行陣印象很深。

田攬月咦了一聲,回過神來,正色:「盟王?」

「你且組織起麾下一切可信、可用之才,盡可能一炷香對我報一次戰況。」林阡言下之意,五岳傳遞情報實在太慢。

「是。」田攬月點頭,聽出他有對策,於是聲音變得振奮,得令後當即離開。

「喂、」那時林阡才發現旁邊躺著個身體,本來還以為是個暖爐……燕平生,他懶洋洋地轉過來,一邊搶了半邊被子,一邊冷冷問,「是你的人嗎,自來熟?連個『請』都不用?」

「對……對不起。」林阡一瞬臉上發熱,也覺得自己太失禮,不知為何總覺得和攬月公子很投緣,大概吟兒初到河東就給自己起了那么個綽號?

「是我的人也就是他的人。」燕落秋不介意,又問林阡,「所以,這戰局還有救?」

「有。」林阡微笑,「來之前,吟兒便領著眾將對我立下軍令狀。」燕落秋臉色微變,罕見地沒有回應。

攬月公子前腳才走,業炎又在門外通傳:「小姐,好像是那個四當家,他找來了,要求見你。」

「五岳幾個當家,看來躍躍欲試。」燕落秋苦笑搖了搖頭,可惜她本來要調兵遣將的手早被林阡按停,「我這便叫他進來?」

「等等。」林阡知道丁志遠不是她的死忠,所以她這一身嫁衣太刺眼,林阡不假思索地說:「脫了。」

她一愣,笑著俯下身與他對視,越靠越近:「你來。」玉肩前傾,體態苗條,長發披散,美目流盼:「嫁衣,只能夫君脫。」

「……」他語塞,誰想到一句命令還能搬石砸臉,奈何身受重傷只能躺著被砸。

「你這個人我已認定,另一半誓言,隨你何時許,反正我是立了。」她舉手投足充滿挑釁,林阡,我已嫁了,只等你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