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3章 枰上乾坤,他人杯盞(2)駙馬(1 / 2)

南宋風煙路 林阡 3310 字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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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寧西北,有峰孤立於群山之間,松柏蒼翠,清香四溢。自其上遠眺「秦隴鎖鑰」,城郭形恰似展翅鳳凰,卻不知它是要騰躍而起絢爛輝煌地撲滅那連天的烽火扭轉乾坤,還是將殊死一搏燃放出剎那的耀眼金芒後墜毀作那火海的一束……

四面八方哪里都在苦戰,很難找可以喘息的角落。所以很可笑地,他們把與聖上秘密見面的「戰地邊緣」定在了這兵家必爭之地。

「防御務必充足。」戰狼的視線從天地間移回,低聲傳令給此間的控弦庄。「是。」令行禁止。

盡管完顏璟聲稱大內高手們能保證他的安全、曹王府顯然也盡一切可能對宋軍封鎖消息,但誰知別的宵小會否把河東出賣聖上行蹤的舊事重演?就算聖上不要命,戰狼還想保曹王免於林阡暗算。「控弦庄遠遠分散即可,護駕極有必要,絕不打擾皇上。」今時不同往日,為了避嫌起見,戰狼不得不將這安排事先報備聖上。

而據戰狼所知,此番與聖上同來會寧之人,除了目睹過郢王遇刺的那幫完顏匡麾下宵小,還有以其它借口陪伴聖上同行其實卻想就近看好戲的潞王完顏永德,以及一些對社稷不力只知道彈劾「功高蓋主權臣」的腐儒,另外就是仆散揆從東線派回的徒禪月清、曼陀羅等親信武將。人多眼雜,戰狼不得不防。

前三類或還敵我難辨,第四類鐵定自己人也。誰料,曹王在見到他們的第一刻起,臉色就變得前所未見的慘白。戰狼雖然對曹王的反應始料未及,卻立刻就明白,自己人的打擊可比旁人大得多了:可惡的仆散揆,前次王爺否決了你的勸阻、采納了我的建議「專打林阡」,所以才未能對你及時回信,誰料你竟因此就勾銷了對王爺的絕對信任,又給王爺寫信、再三勸他收手,如今寧可東線不打也要把自己親信送來西線,名為輔佐王爺實際卻拖他後腿?!

是的,打擊。如果說完顏永璉最初不肯對仆散揆回信只是因為「仆散揆惦念柳月、不殺鳳簫吟、間接害死龍鏡湖」這種見面對弈一局就能解開的心結,那么仆散揆的等不及再度來信可謂給了完顏永璉當頭一棒,完顏永璉完全想不到自己和仆散揆之間竟存在這般大的裂痕!盡管仆散揆字字句句斟酌,可話中的意思他難道還琢磨不透嗎:臨喜,你竟誤解我對父皇憎恨、擔憂我對皇上厭惡、提防我為了「淵聲之案、強極必辱」和「會寧兵敗、妻女流亡」而決意反叛、篡位?!

後幾日完顏永璉被林阡重創、更加沒辦法對仆散揆回信,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向仆散揆質問,啟齒,仆散揆,幾十年知己你何故這般不信任我?!

因傷病困擾而耽誤了又幾個朝夕的完顏永璉,好不容易決定先安內後攘外制裁了潞王再說。誰料仆散揆竟送來他自己在戰場上的左膀右臂,這是什么意思,仗都不肯打了、理想都拋棄了、也要來制約這個喪心病狂的我!?

戰狼覺察得到,總算有了斗志和決心的曹王,就在這面聖之前的節骨眼上,竟先被仆散揆好心辦壞事地將了一軍……

「王爺他,怎么了?!」戰狼回到曹王帳外,意外見軍醫出來,才知王爺突然又發起燒。

「段大人放心,無性命之憂。不過,曹王這病是憂思過度,外加傷勢未愈……下官建議,還是先休養一段時日為好,否則,唯恐重蹈了駙馬覆轍。」軍醫說,仆散駙馬在後方養病卻還日夜操勞,病情有所反復。

曹王狀態和駙馬一樣不好……這才是林阡巔峰到來的先兆……

余光掃及軒轅九燁的路過,戰狼心中一顫,那夜林中預言,難道竟要成真?林阡……才代表天意?

不,不可能,除非天道泯滅,否則怎會將天命寄托給一個魔!

一瞬,心如堅鐵:若蒼天當真瞎眼,便由我段煉仗劍替天行道!

為了穩住「唯天命是從」的軒轅九燁,此番,戰狼不得不為了曹王將潞王決絕地置於死地。

潞王完顏永德,那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一母同胞的兄長有二:

鄭王永蹈,生性張揚,早年便因謀逆而近乎滅了滿門、去年才因沙溪清和紫檀真人得到平反——正是因為耳濡目染過鄭王覆滅始末,所以潞王才做到了和任何一個黨羽都是暗中勾結,縱使是掌握著一個遍布天下情報網的戰狼,都未能對他的暗結朋黨及時察覺。當然了,戰狼多半是用這情報網來對付外敵、對內查案難免有遲滯。不過,只要戰狼出手,都能一擊即中:畢竟,再暗,也有痕跡。

衛王永濟,生性懦弱,沒什么能力所以教人沒有搜集他案底的興趣——如果硬要說有,戰狼手里當然有:衛王最小的女兒和南宋小秦淮的幫主李君前有著風流韻事。不過這一點應該和本案沒什么聯系。

不得不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潞王的性子真是對兩個哥哥的揚長避短,陰狠,毒辣,真像為篡位而生。

可惜浮躁,貪婪,注定也會因篡位而死。

妄想對曹、郢、豫三個王府一箭三雕的潞王,在秦州柏樹林里借段亦心的身世大做文章,真可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厚積薄發到令誰都對他刮目相看,卻可惜萬事俱對只錯東風、最終還是離他的預期目標差了一步,差之毫厘謬以千里,於是既做賊心虛又趁熱打鐵地、想著今次面聖賊喊捉賊一勞永逸,那么戰狼只好讓他貪多嚼不爛原形畢露了。

老遠就能聽到那幫完顏匡麾下負責護衛小豫王的宵小,在曹王到來之前對聖上竭盡所能地誣告:「皇上,那日秦州,曹王串謀林阡,殺郢王、小豫王!」若事先不做一番調查,誰看得出他們是潞王領導!

「皇上,王爺因病貽誤,略遲片刻便到。」戰狼站定之際,見聖上不置可否,一張臉尤其冷峻,卻是一副強裝出來的威嚴。

「臣以為,那不可能……曹王他,那樣的心懷國家、毫無私心……」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時潞王還口口聲聲為曹王說話,神態里全然不明就里和不可思議,「汝等為何認定曹王與林阡串謀?」

「回稟潞王,其一,段亦心,段煉之女,明明是曹王府人,當初卻暗潛豫王府,如今成了林阡的女人……」

「一派胡言,那段亦心口口聲聲說是我與師妹的女兒,但我四十多年前便與師妹決裂從此再無相見,她年紀看著不過三十出頭,我與她如何可能父女?」戰狼冷厲否認。

「這……」「你說再無相見就無相見?!」「其二!郢王和小豫王被曹王和戰狼滅口,林阡順勢奪下秦州靜寧,這些都是我們親眼目睹,他們一婿二翁暗通款曲!」七嘴八舌義正言辭。

「是嗎,我見到的怎么是郢王遭你們刺殺下落不明、小豫王因你們的瀆職發瘋暴斃、曹王被你們拖累而未能戰勝林阡?」戰狼說著切實的真相,目光隨著話音的深重而灼熱,竟生生迫得幾個宵小住了口。

卻有個帶頭的不依不饒:「段大人,您武功高強戰績煊赫,自然能輕易操縱生殺、什么都是您說了算的!」一邊嘴硬一邊還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卻不知聖上面前,您還想像殺黃鶴去一樣地對我也滅口?」

「對了,黃鶴去是為朕策反吳曦的功臣,曹王上奏時卻說他是林阡的人,朕也覺得萬分蹊蹺,林阡怎么可能做出那種自損?」完顏璟本來就帶著預設立場,總算找到切入點、忙不迭地開口問。

「皇上,去年四月黃鶴去還效忠大金,十月之後叛變做了林阡的間諜,反復小人,不足為奇。」戰狼凜然回答,字字鏗鏘有力,「黃鶴去,『掩日』,莫非,『驚鯢』,完顏豐梟,『轉魄』,全都確定是海上升明月的第二級。不遠的將來,臣還將率控弦庄為聖上剔出更多宋諜。」徒禪月清作為「滅魂」就在不遠,一邊聽一邊判斷到底要不要把這里的一切及時告知林阡。

「皇上,段大人欺君!黃鶴去明明和段亦心一樣,是曹王和林阡的暗通紐帶!秦州的柏樹林里,他被他們卸磨殺驢、棄車保帥……」帶頭的繼續叫囂,凌大傑那樣的溫和性子都忍不住怒:「仗打到這般程度了,還要怎樣,才能排除所謂的暗通嫌疑?」用不著解開戰衣,頭臉上傷痕累累,隨處可見他們與林阡的決戰慘酷。

「是,是,你們和林阡是激戰過,那是因為分贓不勻而已,不知何時,又談妥了……」帶頭的一邊吃癟一邊就想到了新的說辭。

戰狼冷冷看著這個人的表演,心中嗟嘆:唉,怎樣排除暗通嫌疑?殺了林阡就行。本來他就是想在柏樹林里對林阡張網設伏,意欲俘虜林阡之後用林阡來掩蓋郢王、小豫王等人的死,可惜事與願違。林阡一日不死,公主一日存在,這個「曹王與林阡各取所需」的嫌疑就都會懸在聖上心里,揮之不去。

戰狼之所以不反駁,一是因為「沒辦法殺死林阡」而自知很難堅定完顏璟,二是,眼前這個人,在人世間沒幾句話了,表演一句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