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阿哥苦笑道:「瞧你這樣子,是聽到緣故了。沒什么可氣的,皇阿瑪未必真心惱我,不過是要給想要給弘皙個交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些人不安生,倒是累得十六哥遭罪。十六哥這些年來,躲得夠緊了,還要替他們背黑鍋。真是生生氣死人。」十七阿哥扥扥腳,咬牙切齒道。
「你在宮里,之前可聽到過風聲?」十六阿哥稍加思索,問道。
「咸安宮里的事兒,向來忌諱,避而遠之還來不及,誰會打聽那邊。實沒想到,弘皙這個時候發難。這小子,怕也是存了試探皇阿瑪的心思。」十七阿哥回道。
除了冤枉,十六阿哥就只剩下氣氛與無奈。
囚禁在咸安宮里的廢太子,好好的人,如今染了鴉片毒癮,已經狀若瘋癲。
鴉片這東西,是葯,怎么就進了咸安宮的?要知道,這個東西,吞上一口,直接就能送了姓命。
宮里最忌諱的就是私遞葯物,更不要說重重把手下的咸安宮。
二阿哥是元後嫡子,天家血脈,就算被廢了太子位,康熙也想著保全這個兒子,怎容人算計暗害?
弘皙為父請命,請康熙「徹查」此事,也是盡人子之責,倒是不能說出什么不對。
但是,現下正是百官觀望,儲位懸而未絕的時候,若是真「徹查」此事,少不得就要在朝野引起動盪。
畢竟,在儒家正統中,二阿哥這位元後嫡子,才當是皇家正統。
以康熙早年的脾氣,最受不了兒子們私下里傾軋,還不知要怎么發雷霆之怒;現下的康熙,卻是垂暮之年,不願再鬧出什么動靜。
於是乎,康熙快刀斬亂麻,直將二阿哥的「不適」,定位為內務府這邊的「疏忽」,將看守二阿哥的侍衛統統換了,將執掌內務府的十六阿哥打了四十板子。
十六阿哥能不冤么?
這咸安宮,雖是宮里,一干供應,也是內務府這邊的,但是若說「看守不嚴」、「夾帶宮禁之物」,就實怪不到十六阿哥身上。
看守內務府的是侍衛處的侍衛,這帶頭負責之人,卻是宗人府那邊的幾位宗親。
雖然在康熙眼中,漢人都是他的臣民,旗人都是他的奴才,但是這臣民、奴才也不是能隨便發落的,誰讓他要做「仁君」。
像董殿邦、伊都立他們這些內務府總管,分量又不足,倒霉的就只有分量夠重的十六阿哥。
「依十七弟看,是哪個?」十六阿哥問道。
「誰知道,盼著他咸安宮里那位薨的,不是一個兩個。就是弘皙,也脫不了嫌疑。」十七阿哥冷笑一聲,道:「故意累你挨這回打,說不定也是存了報復之心。這幾年在阿哥所,他沒少擺嫡孫的架子。只當他虎軀一震,咱們這些人就要收歸他門下,白曰做夢!」
「你也歇歇氣,皇阿瑪還沒老糊塗,迫不得已打了我,說不定過兩曰就有賞賜下來。都說吃虧就是占便宜,凡事想好的吧。」十六阿哥嘆了口氣,說道。
「對了,我使人回城去曹家取酒精了。十六哥外傷這么重,肯定要發熱的,太醫院這邊的退燒方子,來得慢。」十七阿哥想起一事,說道:「再過兩月,曹顒就出孝了。如今各處鬧騰得正歡,我倒是寧願他再歇兩年,避開這些齷齪再說。」
「身在局中,豈是說避就能避開的?」十六阿哥搖搖頭,道:「皇阿瑪七月里就提及此事,等著使喚曹顒,豈容他閑著?」
說到這里,他面上也添了憂色。
不說別的,皇父年將古稀,如今小朝會的次數越來越少,多數時候,只是單獨召見幾個臣子。
雖說在人前,還看不出什么,但是十六阿哥常年侍在御前,曉得的自然比旁人多些。
從去年冬開始,皇父就已經不能執筆,所有奏折都是有內閣學士張廷玉執筆。
外人不知道,是因為張廷玉臨摹御筆,到了惟妙惟肖的地步。
十六阿哥無意得知此事,每次見到張廷玉就有些不自在。
就算是奉命而為,張廷玉此舉也存了隱患。若是他存了其他心思,那對於國家社稷,就是大害……*昌平,曹家庄子。
十七阿哥派到曹家的人,自不可能曉得詳情,只知道十六阿哥在御前挨了板子,要從曹家取些酒精退熱用。
曹家下人,誰不曉得,十六阿哥向來同自家家主交好,少不得追問幾句。
那人支支吾吾的,也說明白,只說是皇上震怒,重罰十六阿哥,打了四十板子。
事關重大,鄭虎不敢隱瞞,這才快馬報到昌平來。
曹顒已經聽了緣由,打發鄭虎下去歇著。他自己踱步書房,心中也是驚詫不已。
十六阿哥向來機敏,怎么就生生挨了板子?
今年聖駕延遲回京,邸報上雖沒有明說,但是早有流言出來,說是「龍體欠安」。
不少人都蠢蠢欲動,靜待良機,想要謀一份擎天保駕的大功勞。
這個時候,十六阿哥被責罰,不會是卷到奪儲風波里去了吧?
想了想,曹顒終是不放心,使人喚了吳盛過來,讓他跑趟海淀,看是否能打探一二……*安定門內,雍親王府,書房。
看著眼前白紙上棕黑色的鴉片,四阿哥坐在書案後,面陳如水。
十三阿哥站在書案前,拾起一塊,在眼前仔細瞅了瞅,道:「早聽曹顒說有吸鴉片上癮的,沒想到這勞什子這般害人。可憐世人愚昧,不少權貴人家,還當這個是好東西,想著借此綿延福壽,滑天下之大稽!」
聽到曹顒的名字,四阿哥挑了挑眉,道:「不是說,十六弟早年曾吸過這個,後來費了不少時曰,才戒了毒癮么?怎么還有曹顒的事兒?」
「四哥忘了,早年我同四哥提過。鴉片之害,曹顒多年前就講了。他對市井熟悉些,不知怎么留意起這個。今年因忙著籌餉之事,我還沒顧得上同四哥提這個。」十三阿哥說道:「原想著這個東西每年海關進來的有數,都在葯鋪里,還禍害不到百姓身上,沒想到有人用這個算計咸安宮里的那位……」
「真瘋,還是假瘋?」四阿哥像是問十三阿哥,又像是自言自語。
「誰知道,那邊圍得緊,除了弘皙每月能隔門請安一次外,就只有皇阿瑪派過去的人能看到……若是真瘋了,倒也是他的福氣……」說到最後,十三阿哥的聲音帶了幾分陰冷。
四阿哥抬起頭,看了他半晌,方慢慢地道:「十三弟放心,我斷不會讓你白受了這么多年委屈,總要清算的那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