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02(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034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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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02

覃文州激動的問:「並非自殺?」

戚潯「嗯」了一聲, 「死者面色青灰,肌膚上有出血點, 眼球突出, 口唇干裂,舌上有小刺瘡,兩耳腫大, 腹部略有鼓脹, 依照中毒之相,乃是礜石中毒。」

「礜石毒性與砒/霜類似, 卻不比砒/霜性烈, 常被道家用來煉制丹葯, 若用的適量, 有祛寒濕冷積之效, 可若用過了量, 便是毒葯,而尋常百姓家中最常見到此物的便是毒鼠葯,我猜你們查證所得, 死者常清當是服用毒鼠葯而亡。」

覃文州眼底生亮, 「正是毒鼠葯!毒鼠葯的葯罐就放在他床頭, 還未吃完, 因此大家都覺得他是自殺身亡, 昨日京畿衙門的仵作來驗,也是如此說辭。」

戚潯這時將常清的右手袖口牽起給覃文州和傅玦看, 「大人和世子請看, 死者右手袖口上有深色印痕, 胸前和領口也有,這印痕黃濁, 並非油污,卻又有淡淡的生姜與草果之味,這是極常見的治療嘔吐腹瀉所用的方子。」

「礜石毒不比砒/霜烈性,服下此毒者,常有數個時辰的腹瀉嘔吐,且伴有極嚴重的痙攣疼痛,這過程時間長,意味著死者死前要經歷長時間的痛苦,如果死者是自殺,選擇此葯實在不夠明智,而我適才所言的湯葯,他更不會服用。」

「因此我推斷,是有人下毒與他,他隨後嘔吐腹瀉,可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當做吃壞了肚子,這才用尋常百姓家里最常見的的法子做葯湯服下。」

覃文州蹙眉,「那或許是他服毒之後後悔了呢?」

戚潯彎唇,「若是後悔,他又怎會用生姜草果湯來解毒?他知道自己服下的是毒鼠葯啊。」言畢她又道:「大人若不盡信,我還可剖驗。」

覃文州看向傅玦,傅玦頷首道:「驗。」

戚潯點點頭,利落的選起剖屍刀來,門外齊宗義等人聽得長大了嘴巴,忍不住道:「當真要剖驗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覃文州聞言道:「齊山長莫要迂腐,如今案子疑點甚多,早點查出真相告慰死者在天之靈才好。」

齊宗義欲言又止,只好嘆息著應是,他身後的學子們十多人,年紀小的不過十二三歲,年長者也不過十七八,一聽這仵作姑娘竟要剖屍,神色皆是驚恐,看著戚潯的目光,更好似看什么鬼怪一般,只有孫菱,明眸鋥亮,像是看到了寶貝。

戚潯很快選好了剖屍刀,她抬手解開死者襟口,呲溜一聲抽掉了死者的腰帶,啥時間,死者的胸腹皆袒露出來,門外響起了一片倒抽冷氣聲,孫菱下意識偏了偏目光,可想到戚潯便是女子,又大著膽子去看,然後,她便看到戚潯要去解死者的褲腰。

戚潯都上手了,卻又覺得不太妥當,她看向覃文州,「大人,卑職剖驗,還是讓閑雜人等回避為好。」

覃文州亦覺有理,忙令齊宗義等人去外頭候著,他們這些讀書人本也看不慣這等場面在,自聽令離去,唯獨孫菱不願走。

她道:「《禮記》說『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他們整日讀書寫字,卻還不及我一女子,我不走,我也不嫌惡心也不怕。」

覃文州無奈,戚潯聽見這話只覺這位長樂郡主有趣,她也不多言,俯身將常清衣褲盡數褪下,只如此,孫菱面上青紅交加的,側身不敢再看。

屍體暴露在寒冷之中,青灰之色越是滲人,按照覃文州所言,死者死亡時間在一日半左右,戚潯查驗下來,也的確如此,而要確定死者是否服用過生姜湯,只需剖驗看死者胃里殘留便可。

戚潯在死者胸椎下刀,一路向下到死者胃部,因死亡時間短,血很快從死者皮肉下溢出,不過片刻,整個中堂便滿是血腥味,戚潯面巾之上的眸子專注又冷肅,比平日里活泛靈巧的模樣大為不同,傅玦的目光從她的手上一路往上逡巡,最後落在她纖長的眼睫之上。

剖驗沒有眾人想象之中快,時間一點點流逝,冷風穿堂而過,男子們尚且耐不住的跺腳活動活動,戚潯卻始終保持同一個姿勢,她的袖子挽到小臂中段,剖屍時露出二寸長的胳膊被凍得青白,光影明滅間,幾乎能看清肌膚下細枝般的血脈。

「周蔚,去找個盆來——」

忽然,戚潯開口,眾人只見她沾滿了血色的手從屍體腹腔內捧出一團污物,周蔚應了一聲快步跑出去,沒多時,捧了個筆洗進來。

戚潯將那團污物放進去,仔細分辨,沒多時,戚潯抬頭道:「死者胃里殘留了些許姜渣,的確如我先前推測的那般,是用過生姜湯的,並且,死者胃里還有些綠豆皮殘留,照豆皮被消解的程度看,應當是前天晚上用的,應當是類似綠豆粥又或綠豆糕之類的食物,毒鼠葯或許就在此時吃入腹中。」

「從屍體身上留下的痕跡看,並無外傷和其他淤青挫傷,不存在死者被強行灌入毒葯的可能,因此定是死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己吃下,那凶手將毒葯摻入飯菜和糕點之中的可能性就很大,這一點可查問書院其他人。」

戚潯微微一頓又道:「死者食道和喉頭損傷大,應當是前夜反復嘔吐過,也因此,胃內殘留物並不多,腸道內有米狀殘留,正是礜石中毒之狀,若在他所住之地的凈房內搜查,當能搜到一些污物,而生姜湯是最簡易的方子,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夜半煮的。」

戚潯說完這些,足以證明常清是被下毒而死,然而覃文州還有一個疑問,「常清是被人下毒毒死,那另外三位死者的死,有沒有可能是常清做的?」

戚潯看向不遠處的三具屍體,「這個還要細驗才知道。」

言畢,她又傾身整理常清的屍體,只將從胃里尋出的殘渣留下,周蔚麻利的打來一盆水,又令她將手上血跡清洗干凈。

傅玦和覃文州午時去的大理寺,來到白鹿書院是申時前後,此刻斜陽西垂,天色不早,若要細驗,今日多半驗不完,覃文州看向傅玦,等他拿主意。

傅玦略一沉吟,「既然並非自殺,另外三人的死也大有可疑,眼下封鎖書院,讓李廉將最近七日出入書院的人全都召回,除了衙門和大理寺的人之外,其余人都不得妄動。」

他又看向宋懷瑾,「今日煩宋少卿帶人問證供。」

李廉為京畿衙門捕頭,也隨從在側聽令,聞言立刻應聲,點了幾人離去,宋懷瑾心中亦有數,「還得將幾位死者的身世查個明白。」

覃文州道:「這個昨日已問過,第一個死者劉希,是被毛筆刺死,他今年十七歲,是吏部員外郎劉元之子,來書院念書已有三年,去歲參加科考未曾高中,是打算再在書院念兩年參加下屆科考。」

「第二個死者是楊俊,是京中永寧坊楊氏布庄老板的次子,他今年也是十七歲,來書院念書只有兩年,還未參加科考,此二人家境殷實,是與第四位死者常清有過口角的,據說是劉希和楊俊發現常清寫的戲本在戲樓里賣出好價,結果被這二人告發到了山長處,道讀書人寫戲本自降身價,對白鹿書院名聲不利。」

「齊山長知道常清家貧,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那之後,他曾告誡常清掙夠了讀書的銀錢,便當將心思放在課業上,也並未懲處,不過常清卻與這二人結了梁子,並且此事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山長更不知道常清還在給戲樓寫戲本子。」

「第三位死者,曾文和,十八歲,他便是此前說過的常清的同鄉,他比常清早兩年來白鹿書院,家境也只比常清好上兩分,平日里賣些字畫,對常清也十分照顧,這也是我們起初覺得古怪之地,更具體的還要再調查。」

宋懷瑾聽完點頭,「明白了,那我這便帶人去問證詞。」

宋懷瑾點了謝南柯和王肅幾個跟著,他一走,大理寺便只剩下戚潯和周蔚,兩人對視一眼,便聽傅玦吩咐覃文州,「覃大人,若是府衙還有公務,你便不必在此守著了。」

覃文州身為京兆尹,自不止管查案一道,他略一想道:「既是如此,便將李廉留下聽您調派,下官明晨要入宮面聖,的確不敢耽誤。」

傅玦點頭,覃文州便帶著隨從離開,傅玦又看向戚潯,「戚仵作可還能繼續驗屍?」

戚潯忙應話,「自然,卑職這便驗另外三位死者。」

傅玦頷首,視線隨著戚潯而動,戚潯頭次在傅玦眼前當差,心底自然謹慎,手腳更利落了許多,周蔚比她經驗還少,心底直打鼓,亦緊隨在他身後。

二人走到最左側第一位死者身邊,周蔚忍不住低聲道:「怎么說?眼下咱們是幫著刑部查案了」

戚潯道,「又非頭次了。」

周蔚壓著聲,「你別忘了,先前咱們還當世子是嫌疑犯人呢,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當差,我怎能不害怕。」

戚潯無奈,「世子身份尊貴,怎會記這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