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09(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275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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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09

第二日一早, 戚潯又是頭一個到書院,她拿出前日李廉給的文稿, 仔仔細細的翻閱起來, 周蔚來時,便見她在琢磨那幾篇晦澀文章。

「看這些做什么?不是要看戲文嗎?」

戚潯搖頭,仍在往下看, 昨日她每一張都是一目十行一掃而過, 並未看的如何細致,可今日卻不同, 她要尋兩句詩。

連著細讀了五篇, 她總算找到了那句詩, 這是一篇駢賦, 全文不過幾百字, 文辭華美, 駢儷頓挫,音韻工整,令人讀之賞心悅目, 而這其中兩聯, 卻出現在她昨夜看過的戲文之中。

她將文稿放好, 又去找帶回來的戲文, 待翻到那一頁看, 兩聯十四字,果然一模一樣, 她去看考試文稿的落款, 而後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

這是曾文和的文稿, 而那篇戲文,則是她昨日看過的《雨霖鈴》。

林巍說過, 《雨霖鈴》是一出老戲,而這篇駢文,卻是去歲臘月考試之作,曾文和晚了數年將同一句詩寫在了考試駢文之中,會有這樣的巧合嗎?

周蔚見她沉著臉眼瞳內明光簇閃,便知她在想案子,等了許久不見她說話,忍不住的問:「怎么了?有什么問題不成?」

戚潯呼出口氣,「走,我們去找簡鴻。」

昨日何有為幾個說曾文和家境貧寒,不會去聽戲,可這書院里除了他們,簡鴻也和曾文和交好,戚潯將文稿和戲文都拿上,出門往北面寢舍去。

周蔚跟在後面,「為何要去找簡鴻?」

戚潯邊走邊道:「曾文和考試所做駢文里面有一句詩出自《雨霖鈴》,他必定是去看過《雨霖鈴》這出戲的,可昨日何有為他們說他沒去看過戲,要弄清楚這一點,便要去問簡鴻。」

周蔚大驚,「少卿大人今日正要去查問此事,難道曾文和當真也去聽過戲?」

戚潯腳步更快,待到了簡鴻所住廂房之前,正遇到簡鴻在洗筆,他身前盆里一大盆墨水,兩支毛尖粗糙的軟毫筆正被他小心翼翼的清洗干凈。

看到戚潯來,他面色微緊,「你們怎么來了?」

戚潯看他手中活兒未完,也未立刻開口,「你先洗。」

簡鴻抿唇,手上想快些,又怕傷筆,只好解釋道:「我用的墨差,干的快,稍稍打理不及便容易結塊,還十分難清洗,請你們稍等片刻。」

戚潯點頭應下,待他洗完了,才隨他一道進屋,她給他看曾文和考試的文稿,簡鴻一看便道:「這是去歲年末的考試,這……這是曾大哥所作。」

戚潯點頭,又問他:「你知道曾文和喜歡看戲嗎?」

簡鴻有些意外,「這不可能的,曾大哥家境與我相差無幾,是不可能將銀錢花在這些地方的,他平日里十分簡朴刻苦,也不興這些消遣,且曾大哥去歲並未考中進士,他也十分苦悶,便更無閑暇心思去看戲聽曲。」

簡鴻語氣十分肯定,戚潯看了一眼文稿,卻覺得有些說不通,曾文和若從未看過戲曲,又如何能寫出一模一樣的兩句詩,就算比興手法相似,抒懷詠物也一樣,可人與人之間的字詞習慣各異,很難出現一字不差的境況。

只有曾文和去看過戲,並且對其中詩詞印象深刻,而後在作駢文之時下意識寫了出來這一種解釋!

更何況那般巧合,劉希也看過《雨霖鈴》。

想到劉希還看過常清寫的《金枝記》,戚潯又問:「那你知道常清寫過的《金枝記》戲本嗎?」

簡鴻便道:「那我知道,這本是《金鎖記》之後寫的,常大哥寫的《金鎖記》演出來後廣受好評,於是他緊接著寫了《金枝記》,只是寫這本之時,書院里有許多人對他冷嘲熱諷,他每每寫的時候,都會躲著大家,我並不知是什么故事。」

戚潯明白簡鴻知道的並不多,一時有些失望,這時,簡鴻看著曾文和的文稿傷懷道:「這篇駢文曾大哥寫好後還給我們看過,當時齊山長也看了,還對他大加贊賞,直道若是他四年前參加科考,必定能高中,可沒想到,這竟是他最後一篇駢賦了。」

戚潯微訝,「這話怎么說?」

簡鴻道:「因這駢文的題目,乃是四年前,也就是建章元年的進士科題目,雖然我們都寫過多回,可此番齊山長又在原來的題目上加了副題目,便更難寫了。」

戚潯一驚,這些文稿只有駢文,並未寫考題,她沒想到竟然寫的是四年前的進士科科考之題,她當下想到昨夜看《雨霖鈴》之感,故事曲折不必說,通篇文辭華美,一看便是飽讀詩書之人所作,她不由得又去看曾文和的文稿,會這樣巧合嗎?

見戚潯面露沉思,簡鴻還當她不懂科考,便道:「我們科考要考許多的,明經與進士兩科最為重要,明經乃是考貼經,用經史子集上的聖賢之言為題,我們來闡釋其理,而進士科,則是比詩賦駢儷,曾大哥進士科要遠勝明經科,去歲科考,他本覺自己極有希望的,可沒想到最終三甲也未進,為此,他去歲一整年都十分消沉。」

戚潯的確不懂這般細致,待他說完,戚潯想到劉希也未高中,便道:「那平日里他和劉希相比,誰的學問更好?劉希也未考中。」

簡鴻即便不願,卻也還是道:「若非要比,那還是劉希學問更好些,他家境極好,起點便與我們不同,自然學的更快些,不過去歲曾大哥真的極有希望的,他那般謙遜之人,考前也說自己此番多半能高中,當時我以為他往後要平步青雲了。」

戚潯覺得有些古怪,「每年的試題都有變化,他如何能知道自己必定高中?」

簡鴻撇嘴道:「考前當然要抱有希望啊,曾大哥也只是與我說說罷了,去歲科考的其他人,也都覺得自己很有希望呀,尤其劉希,他甚至連高中之後要去翰林院為官都想到了。」

戚潯沉默下來,劉希和曾文和皆是苦學之人,在同齡人中亦十分優秀,若當真高中,也不算意外,可偏偏二人皆是落榜,足見科考之難。

戚潯看看戲文,再看看曾文和的文稿,忽而好奇道:「四年前的進士科試題是什么?」

簡鴻道:「詩題是《青雲干呂》1,賦文之題,乃是《珠還合浦》2,我們當日年末考試,考得便是賦文,後來齊山長又在其後加了副題《千金還復來》,便更難寫,珠還合浦變成了千金還合浦,我們皆往錢財利祿上寫了。」

簡鴻嘆了口氣,一臉愁苦之色,「去歲劉希和曾大哥未曾高中,另外幾人也去考了,也落第了,其他人則是考都不敢考,真不知何時是個頭。」

戚潯想到了《雨霖鈴》講的故事,戲文中一對痴男怨女因故分開,而後又破鏡重圓,對這對男女而言,也正應了《珠還合浦》之意,幸而這《雨霖鈴》比那年春闈要早許多,又只是一出市井戲曲,講的也是常見的風月故事,否則,戚潯甚至想到了科場舞弊上去。

劉希去聽戲,是否也是發現雨霖鈴的故事合了此前考題?想去找些感悟?

戚潯好奇心起,「進士科的考題每年都不同,去歲是什么呢?竟難倒了這樣多人。」

簡鴻不知想到什么,轉身從自己的書冊堆里尋出一沓文稿來,「去歲的,四年前,還有此前幾次的試題和文稿都在此處,這些都是我們要日日研讀的。」

戚潯拿在手上看,只看見去歲的詩題乃是《御溝新柳》3,賦題乃是《明水》4,再往前翻,又看到《小苑春望宮池柳色》5等題目,這些試題皆是精練,考生們要解出題內乾坤,再做詩賦文章,還要從萬人中脫穎而出,的確猶如魚躍龍門一般。

戚潯交還給簡鴻,安慰道:「要得功名,要成朝中棟梁,自然要付出努力,你年歲還小,還有的是時間進學。」

簡鴻又沉沉嘆了一聲,小小年紀便頗有老沉之感,他又問:「何時才能找到謀害常大哥的凶手呢?」

戚潯看著手中戲文,「刑部和大理寺都很努力,會很快的。」

話音剛落,外頭走來一個差吏,在門口看到戚潯在內,忙道:「戚仵作,世子和宋少卿來了,傳你們去明禮堂說話。」

一聽此話,戚潯便與簡鴻道別,臨走又道:「若是想到什么和常清有關的,便來告訴我們。」

簡鴻應是,目送他們離開。

戚潯和周蔚到明禮堂之時,傅玦和宋懷瑾正在說話,見他們來了,宋懷瑾道:「你們跑去何處了?」

戚潯行了禮,便將曾文和的文稿里有《雨霖鈴》中詩文之事道來,宋懷瑾一聽,神色微振,「如此,倒是與我們的查問合上了,我們還是去了那幾家戲樓,問了曾文和,他們都不記得有此客人,可當我們將畫像拿出,有個小廝卻覺得曾文和面善,可具體什么時候去的,他也記不清了,那家正是妙音樓,他們戲樓的《雨霖鈴》演的極好。」

傅玦亦道:「這便是說,前面死的三人,都和戲文有關,劉希和曾文和都去聽過《雨霖鈴》,或許還聽過其他的戲文,不過,這《雨霖鈴》並非常清所作。」

林巍在旁道:「昨天問過,《雨霖鈴》乃是一位洛州的戲文老先生在五年前所作,洛州本就距離京城近,很快便傳入了京城之中。」

戚潯便是洛州來的,自然知道洛州的風物傳入京城並不難,她猶豫片刻,還是將《珠還合浦》之典故道來,而後道:「應當只是巧合,畢竟諸如此類的戲文話本也十分常見,且這戲文是在科舉前寫的,卑職並無懷疑試題泄露之意,卑職只是在想,劉希和曾文和去聽戲,會否是想尋些寫詩文的思路,只是卑職想不通如何招來殺身之禍。」

她提到了科場舞弊,這讓傅玦和宋懷瑾立刻警惕起來,然而一想,戲文是先寫出來的,又在市井之中廣泛傳揚,的確難和貪墨聯系起來。

宋懷瑾看了一眼傅玦,斥她道:「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曉得其中利害。」

戚潯當然曉得,蘄州戚氏便是折在科場舞弊之上,而大周立國以來幾次科場大案,無一不是讓整個朝堂為之動盪,因此絕不敢有人輕易提出此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