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園竹02(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2938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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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園竹02

「定安伯楊氏, 祖上因從龍之功得了爵位,早先在朝中掌著重權, 如今後繼無人, 有些沒落了,可到底是伯府,此番出事的還是定安伯的嫡子, 定安伯和定安伯夫人今日守在義庄, 一定要我們三日之內找到凶手。」

眾人御馬走在路上,李廉邊說邊嘆氣, 「這定安伯是個不講理的, 定安伯夫人出自建州彭氏, 其侄女如今在宮中為嬪, 頗得聖上看重, 他們夫妻二人一同在義庄守著, 我們大人只覺腦門上貼了催命符一般。」

戚潯問道:「這位二公子如何失蹤的?他們可曾報官過?」

李廉搖頭,「這位二公子三日不曾歸家,小廝也不知去向, 可這事似乎也是司空見慣了, 家里也未當回事, 今日屍體在洛神湖被發現, 有人認出是楊家二公子, 家里這才知道他出事了。」

宋懷瑾問:「誰認出的他?」

「洛神湖畔的小廝。」李廉往城西方向看了一眼,「洛神湖周圍有許多青樓, 這位二公子是那邊的常客, 當時屍體被打撈上來, 周遭許多百姓和青樓的伙計圍看,其中一人便認出了他來。」

戚潯敏銳的問:「死因和他去青樓有關嗎?」

李廉立刻道:「關系大了!三日之前他曾去過洛神湖畔的翠雲樓, 天黑之後喝的醉醺醺的離開翠雲樓,這是翠雲樓的伙計說的,適才衙門的仵作驗屍,也說他是被淹死的,並且身上沒有可疑的外傷,便斷定他是醉酒之後失足落水而亡,奈何定安伯和伯夫人不信,在義庄糾纏半晌,說要請三法司一同查才好,大人這才說請您二位過去一趟。」

戚潯和宋懷瑾對視一眼,又問李廉,「當真是失足落水?」

李廉道:「仵作驗屍是這樣,我也檢查了二公子的遺體,的確未見可疑傷痕,若待會兒你也驗不出疑點,那定安伯和伯夫人想來無話可說了。」

戚潯狐疑的問:「既然有府衙仵作驗出死因,伯爺和伯夫人怎就不信呢?」

「因為他們說二公子不會水,哪怕醉了,也不可能跑湖邊去。」

兒子溺水而亡,父母一時難以接受,便覺得是有人要謀害他,如此倒也說得通,戚潯不著急下論斷,「待去義庄看看再說。」

李廉應是,三人催馬疾馳,直朝著城郊的義庄而去。

日頭西斜,越是靠近義庄越是荒僻,待三人疾馳到了門前,便見外頭停著馬車三輛,府衙的衙差正在門口守著,見他們來了,立刻進門報信。

三人下馬,李廉打頭,戚潯提著箱籠跟著宋懷瑾進了義庄,還未進正堂,便聽屋內傳出啼哭聲。

很快覃文州從門內迎出來,對著宋懷瑾一拱手,「少卿大人——」

「覃大人。」

「拜見覃大人。」

戚潯跟著宋懷瑾見禮,覃文州苦悶的指了指屋內,「這次的案子,李廉都跟你們說了吧?」

宋懷瑾點頭,覃文州便引二人進堂中,一進門,便見外堂站了七八人,其中一對中年夫妻華服加身,神色最為悲痛,正是定安伯楊瑞和伯夫人彭氏。

「伯爺,夫人,這是大理寺少卿宋大人,這位姑娘是大理寺仵作戚姑娘,讓戚姑娘給二公子驗屍,若還是無疑點,那此事便只能當做意外處置了。」

覃文州說完,定安伯楊瑞盯著戚潯眉頭緊擰,「什么?這姑娘是大理寺仵作?大理寺無人了嗎?怎會讓一個姑娘當仵作?」

彭氏亦抹了一把淚道:「我還未見過衙門有女子的,這又是要搪塞我們不成?」

覃文州無奈看向宋懷瑾,宋懷瑾嚴聲道:「伯爺,夫人,戚潯的確是我們大理寺仵作,已當值一年有余,我們的案子都是她來驗屍。」

楊瑞和彭氏半信半疑,宋懷瑾道:「除非你們不想讓大理寺查辦此案,否則便只能由戚潯來驗屍。」

宋懷瑾語氣強硬,不怕得罪定安伯,如此反倒鎮住了他們,這時,定安伯身邊一年輕男子道:「父親,母親,還是讓這位姑娘看看吧,好歹是大理寺的人,不會敷衍咱們的。」

覃文州道:「大公子是個明理人。」

彭氏不快的看了此人一眼,一旁的定安伯見沒法子,只好道:「到底是不是敷衍,先看看她會不會驗屍吧,莫要白白讓梧兒受磋磨。」

覃文州見他松了口,便請宋懷瑾和戚潯入後堂,「遺體在里面。」

戚潯和宋懷瑾也非頭次來了,抬步便往後堂去,一進門,便見堂中數道長案依次擺著,其中一道長案之上停放著一具青白腫脹的遺體,自然便是死者楊二公子,而一旁守著的,正是京畿衙門仵作范雲盛。

范雲盛二十來歲,在京畿衙門當差有一年多,和戚潯、宋懷瑾皆是相識,見二人進來,他先對宋懷瑾行禮,又對戚潯點頭示意。

戚潯提著箱籠走近,身後定安伯等人也跟著進門張望,彭氏一看到兒子的遺體又低泣起來,口中道:「梧兒死的好慘啊——」

屍體在水里泡的腫脹,再加上如今天氣轉暖,已生腐敗,戚潯口中含了一枚蘇合香丸,戴上面巾護手後走到長案邊去。

范雲盛讓開了些,低聲道:「你好生看看,我是當真驗不出有何異狀。」

范雲盛去歲初入京畿衙門之時,便知道戚潯和她師父程佑安的厲害,而前次白鹿書院的案子他未看出古怪,後腳戚潯去便驗出死因有異,他知道此事後,心底又是一陣慚愧,他做這行當也有數年,卻是比不上戚潯敏銳細致。

戚潯點了點頭,開始查驗屍體。

死者遺體衣衫盡除,屍表一覽無余,因在水中泡了數日,此刻有些微膨大腫脹之狀,其手掌腳掌變白,肌膚皺縮,有少量脫落,面部發腫發紺,口唇淤紫,鼻尖有些許溺液泡沫殘余,而體表屍斑淺淡,屍僵已開始緩解,光看這些,的確是溺死之狀。

戚潯這時又仔細檢查死者頭臉與手腳,連指甲縫也未放過,而她是女子,對男子遺體絲毫不避諱,周身盡是專注肅穆,看的定安伯等人面色幾變。

彭氏見戚潯拽起楊二公子的手臂細看,便道:「她能驗出來嗎?」

定安伯楊瑞亦道:「她一個女子,怎……怎全無避忌?」

宋懷瑾轉身看向他們,「大夫救命難道還要避諱男女?仵作這行當,與大夫一樣的,只是望聞問切的死人罷了。」

彭氏又抹眼淚,「梧兒是不可能墜湖死的,他幼時便落過水,那之後他畏水還來不及,又怎會往水邊跑呢?」

楊瑞也跟著附和,「的確如此,府中的湖邊他都不去,又怎會去洛神湖邊?」

戚潯雖頭也未回,卻將這些話停在耳里,覃文州這時道:「伯爺,夫人,二公子若當真是被謀害,官府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可若只是失足,您便是讓我們查,我們也查不出個凶手來啊。」

楊瑞連聲嘆氣,這時,彭氏忽然看向了一旁的年輕人,她滿是惱恨的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梧兒,一定是你——」

「母親,我怎會害弟弟?」年輕人滿是委屈的道。

當著眾人的面,楊瑞覺得這般鬧得面上不好看,便道:「松兒怎會有這般心思,你莫要胡說。」

彭氏哭著道:「他早就嫉妒梧兒是嫡子了,他怎沒有這般心思?我看就是他!」

楊松面色漲紅,欲言又止,卻還是忍了,楊瑞無奈道:「別亂說,他們是兄弟,他怎會害自己的弟弟?讓官府查便是。」

彭氏哽咽的捂著心口,「梧兒死的太慘了,到底是誰要害他……」

覃文州和宋懷瑾對伯府的爭端只當做沒看見,凡是高門大戶,總是少不了些勾心斗角,而戚潯已傾身良久,比起伯府人吵嘴,他們更想聽戚潯說驗屍結果。

這時戚潯開口道:「大人,我記得洛神湖早年間是一片荷塘。」

宋懷瑾上前一步,「是,如今也有一半是荷塘。」

李廉聞言立刻道:「二公子便是在荷塘里面打撈出來的,如今荷塘那側還是光禿禿的。」

戚潯聞言未曾立刻接話,熟悉她的幾人立刻意識到有異,覃文州上前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古怪之處?」

戚潯道:「死者的指甲里面太干凈了,這不太正常,種荷花的地方多有淤泥,而非干凈砂石,若死者是意外失足落水,必定會掙扎呼救,他的身上手上至少會留下淤泥和腐爛藕根荷葉等物的痕跡。」

這時她拿起死者的左手,「死者的左手中指指尖有條狀擦傷傷痕,食指的指甲有一小段撕裂傷,這撕裂傷乃是用指甲扣硬物造成,假設死者落水之後被藤蔓或泥沙絆住造成這般傷痕,指甲里更不應這般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