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怨08(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779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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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重怨08

「去歲上元節, 我夫君與同僚們同游洛神湖,當時碰上了余月芙和她回家省親的姐姐, 余月芙和她姐姐在船上與人起了爭執, 我夫君與她們是舊識,自然上前幫著解圍,隨後余月芙便隨手買了一盒船上的糕點送給我夫君表達謝意。」

蔣菡笑了一下, 「我夫君是個粗人, 也未多想便收下了,回府第二日他去了巡防營練兵, 半月後才歸家, 待看到那盒子, 只覺里頭糕點必定是壞了, 正打算將糕點丟棄時, 這才發現盒子里裝了一條絲帕。」

「我夫君嚇了一跳, 送糕點便是送糕點,誰會將自己的絲帕遺落在其中?當時已是二月初,一月之後便是我們的婚期, 我夫君擔心此事節外生枝, 再加上事情已過了半月, 便干脆將那絲帕和糕點一同扔了, 自此以後, 對余月芙避之不及。」

「我們婚後並無異樣,可有幾次與郡主她們相約, 我發現夫君看到余月芙就頗為避忌, 我當時只以為他們有些什么, 便與夫君挑明了問,他不得已才將此事道來, 彼時我不信,因去歲上元節我已與他定了親事,整個京城貴族圈子都知曉,我不信余月芙那般不要臉面,可我去找當日出事的船家問過——」

蔣菡冷哼道:「當日她們吵過架,船家對她們姐妹記憶尤深,我去問了幾人,所言與我夫君說的不差,我這才肯定他未曾說謊,那段時日我頗為氣惱,可時過境遷,又不好當真與余月芙撕破臉皮,萬一她不認賬,倒是我們無理取鬧,之後的一次雅集上,我心中有氣,便當著眾人的面放了話,再往後,我心存芥蒂,對余月芙多了幾分關注,漸漸發覺此女果真與常人不同。」

宋懷瑾三人面面相覷,全未想到還有這么一件事,也難怪蔣菡對余月芙頗為厭惡。

蔣菡繼續道:「她到了議親的年歲,家世又不錯,自然會成為京城世家們關注的對象,我母親甚至想將她與弟弟撮合在一起,我自然不認同,余月芙平日里並挑不出毛病,可就是這份挑不出毛病,讓她那些小心思原形畢露。」

「那些越軌之舉,又豈是心思純良且懂得為人處世之道的人做得出的?後來我冷眼旁觀,果然見她在關系親厚的幾家公子之間長袖善舞,當時我在想,也不知余月芙會找哪家的公子為夫君,後來,我猜到她有了心儀之人。」

宋懷瑾忙問:「她有了心儀之人?」

蔣菡眼底透著嘲弄,「起初我只是發現她不似以往那般對其他世家公子熱絡了,後來我隱隱聽說齊國公府和淮陽侯府走得近,便想著,是不是與齊家二公子生了情誼,可就在上個月,我與她們同游芷園之時,我聽到她在與人爭辯。」

此話一出,宋懷瑾三人皆是眼瞳放亮,宋懷瑾忙問道:「你聽到了什么?」

蔣菡道:「芷園的路上下回環,頗多岔道,那日我們大家探幽進去,都拿了燈盞三三兩兩的想分開走,我素來膽大,干脆自己獨行,在山洞里繞來繞去,更選擇了往最遠處的出口走,就在快要到出口之時,我忽然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低語聲。」

「身後?」宋懷瑾奇怪的問。

蔣菡搖頭,「不是身後,芷園有上下兩層,最奇險之地還有三層,站在上面的人,是看不到下面人,因隔著堆疊的山石,可我聽到了余月芙的聲音。」

「她說了什么?另外一人是誰?」

蔣菡眼瞳暗了暗,「我未聽明晰,那人壓低了聲,只偶爾聽見幾聲斷續壓抑的瑣碎字詞,聽不出原本的聲音。」

她回想著那日,眼底嘲弄更甚,「兩人生了爭執,余月芙好似在威脅那人要吸引旁人過來,於是聲音一時高一時低,我聽見她對那人說,『你何時下定決心』,『你是在逼我不成』,『我為你連清白名節都不要了』,她故意拔高了聲音,又被那人安撫住,可沒多時,余月芙又說『我不怕魚死網破』,『這是你送的還刻了字』。」

「另一人大抵著急了,沉聲勸告,這時我才聽出是個男子,余月芙卻未被安撫,又說『我去找她對峙』,『讓她看看她的好夫君』。」

蔣菡勾唇,「聽到此處我聽明白了,原來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竟與一個有家室的人糾纏不清,她這話大抵惹急了那人,我還聽見窸窸窣窣的拉扯腳步聲,而後又聽見一聲碎響,不知是什么被打碎,余月芙還尖叫了一聲,我以為兩人的爭執要引來其他人,正打算看好戲,那男人不知說了什么,卻哄住了余月芙。」

「這時我聽見遠處有人走過來,余月芙和那男子都安靜了,我順著原路返回,又走到底下那條路,便見底下空空如也,余月芙和那男子都消失不見了,假山里岔道錯綜復雜,她們早不知跑去何處了,我沒看到那男人是誰,便未將此事說與旁人聽,說了只怕大家也不信。」

蔣菡端著茶盞抿了一口,「我當時是想看看她能如何與家里抗爭,那男人又會如何為她赴湯蹈火,到時候侯府小姐做了別人家里的繼室,也頗有意思,可沒想到最終鬧成這般,我初二晚上便知她出事了,先有些驚訝,很快卻又覺得是意料之中。」

「她就是寡廉鮮恥,當初明知道我夫君與我定親,還能那般行事,後來與別的有家室的男子苟且,又有什么意外的呢?」

宋懷瑾道:「所以她極有可能是當天那個男人殺的,你既知道此事,為何不去衙門告訴官府?」

蔣菡失笑,「我早想到你們會查問過來,又何必不顧自己之事跑這一趟?對她那人,我也懶得花時間花心思,因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宋懷瑾也沒法子多說什么,而蔣菡之言,可謂是案發以來最重要的線索!

與余月芙有糾葛之人,就在三月初四去芷園游園的眾人之中,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有家室的男人,宋懷瑾思緒急轉,很快站起身來,「多謝你直言相告,你說的線索對我們用處很大。」

蔣菡也站起身來,「余月芙雖是不要臉面,與她有私情的男人也實在心狠手辣,若是能早些將人抓住,自然極好。」

宋懷瑾見她言辭辛辣,卻也是非分明,倒有些欣賞她的性子,這時,外頭走進來來兩個著華服的年輕男子,領頭一人正是樊晟。

他大步進門,「菡兒,這是——」

蔣菡迎上去,「這是大理寺的宋大人,來問余月芙的案子。」

樊晟對宋懷瑾見禮,戚潯卻覺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越過樊晟往後一看,卻見他身後跟著的竟是江默,江默目光沉沉的望著她,很快又將視線移開。

宋懷瑾該問的都問完了,眼下著急回衙門,便也不多留,很快帶著戚潯和周蔚出門,戚潯走到中庭之時聽後面樊晟對蔣菡說,「江默今日住在咱們府中,你吩咐廚房准備幾個酒菜……」

三人離開樊府,宋懷瑾上了馬背便道:「先回衙門,我記得那名冊之上寫著幾對年輕夫妻,齊明月和杜玉薇夫婦都在其中,看看沈謙有無人證。」

戚潯接著道:「如果沈謙有足夠的人證,那我們便得去查問查問方仲崎了,並且適才蔣菡說,發生爭吵之時,聽到了什么碎裂的聲音,我懷疑是那只丟失的鐲子,余月芙威脅那人,說有何物是男子贈予她,還刻了字,會否是鐲子上刻字?若是那般,芷園內或許還有線索我們不曾找到。」

宋懷瑾點頭,「極有可能,我們先回衙門看看南柯回來沒有,芷園是一定要搜的,眼下時辰不早了,不行咋們今夜連夜搜!」

此時天光已是昏暗,三人一路疾馳趕回大理寺衙門,正看到謝南柯已經回來,見到他們,謝南柯上前道:「大人,已去擷芳樓問了,三月二十六那日,沈謙和工部尚書家的公子,的確在樓里尋歡作樂,當天晚上未曾離開,第二日天亮之後才走。」

去義庄的朱贇上前道:「大人,余姑娘的遺體已經被接回侯府了。」

得了謝南柯之言,沈謙的嫌疑幾乎被排除,宋懷瑾進後堂取出杜玉蘿寫的名冊,仔細一看道:「這上面除了杜玉薇之外,雖然還有兩對夫妻,可這二人我略有所聞,應當比杜玉薇年長幾歲才對,余月芙詛咒之人絕不是她們。」

宋懷瑾一拍桌案,「查方仲崎!」

謝南柯忙道:「可要去方家查問?」

宋懷瑾眯了迷眸子,搖頭,「不著急,先去一趟禮部衙門看看,看看這人平日里官聲如何,他的同僚說不定有所發現,再去京畿衙門一趟,查查方家的產業,去方家產業上摸一圈,最好看看有無私宅客棧之類的,如今我們還不知余月芙二十五那天夜里在何處。」

宋懷瑾肅容道:「禮部衙門我親自去問,京畿衙門南柯和王肅去一趟,查問出來也不要浪費時辰,就今晚去問,如今余姑娘之事傳的廣,明日淮陽侯夫妻不知又要過來如何鬧騰,咱們今天晚上少做歇息,務必查出進展來,朱贇你去方家周圍,悄聲的打探打探他們夫妻關系如何,等查的差不多了,我們再登門。」

宋懷瑾想到前次去威遠伯府,輕哼一聲,「前次去杜家,杜玉蘿並未提起方仲崎會刻印之事,不知是故意隱瞞還是如何,若貿然再去,只怕她們還要遮掩。」

幾人應是,這時戚潯見眾人都有活計,忍不住道:「大人,那我去芷園看看?當日我們驗屍之後,雖然搜查過假山內外,卻並未發現蔣菡提到的鐲子,反正大家都不歇息,那不如屬下去芷園找找。」

周蔚見狀立刻舉手,「那我也去芷園。」

外面夜幕將至,宋懷瑾略做遲疑道:「你心思細,去找倒是合適,那多帶兩個人,若是找不到那鐲子你們便早些下值,明日再探。」

戚潯和周蔚齊齊應是,又叫了兩個尋常差役,不多時,大理寺眾人傾巢出動,兵分四路離開了衙門,戚潯和周蔚帶著幾支火把,直奔芷園。

一行四人入勤政坊時,夜幕已降臨,沿街的高門大院皆是燈火通明,昏黃的光亮流瀉而出,為長街籠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偶爾能見到華貴的車馬轎子從眾人身邊經過,里頭多是從各處衙門和宮中歸府的貴人。

轉過街角,長街上的光陡然暗下來,這條街上只有一座蕭瑟荒蕪的大宅,正是從前的永信侯府,夜幕之中的侯府漆黑一片,走近了,能聽見夜風從院中穿過的呼嘯聲,戚潯放慢了馬速,目光不住的往斑駁的府門上看,心底漫出幾絲凄清來。

周蔚見她看永信侯府,便道:「怎么了?害怕了?」

戚潯還有些茫然,「怕什么?」

周蔚道:「你沒聽說嗎?當年這侯府不知死了多少人,都說府中怨氣極大,到如今陛下也未賞賜出去,說不定有許多孤魂野鬼呢。」

戚潯心尖似被針扎了一下,一時語聲微涼,「孤魂野鬼要索命的,你可當心。」

她深吸口氣策馬往前,周蔚聽得背脊發涼,連忙揚鞭跟上,「都是罪臣,也不知道如今有沒有投生轉世……」

戚潯搖了搖頭,只覺周蔚聒噪的厲害,她轉身回望,心底悲涼難平,一定沒有投生轉世,按著鬼神之說,含冤而死的人怎么會投生轉世呢?

芷園近在眼前,因生了命案,這幾日連工匠都停下來,園內本就尚未造出新景,因此園門也未上鎖,四人打著火把推門而入,所見仍是初二那日的場景。

沿著園中小道往長亭假山的方向走,漭漭夜色里,雜樹飛花影影綽綽,莫名有些陰森之感,周蔚頭皮發麻地道:「我怎么開始後悔了呢,這園子本就是永信侯府的,如今還死過人……」

戚潯無奈道:「傳聞這園子年頭已久,光是這湖里就不知死過多少人,你若是害怕,便跟著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