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怨14(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484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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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重怨14

方仲崎十年寒窗, 從未想到自己最後一篇文賦,是用來寫與杜玉薇的和離書, 和離書不過百多字, 他一筆一劃寫來,亦將與杜玉薇這七年的相知相許回憶了一遍,越回憶, 他心底愧疚更重, 一時淚如泉涌,待寫下最後一字, 再按下手印, 方仲崎脫力一般的抱住了腦袋。

「勞煩大人將此書交給玉薇……」

方仲崎雙手捂住臉, 低低的嗚咽聲從他指縫中傳出來, 宋懷瑾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看了一眼和離書, 見並無異樣,便出門交給戚潯,「你出去看看, 安撫安撫杜玉薇, 眼下案子未定, 莫讓她鬧出亂子來。」

說至此, 宋懷瑾想到伯府的仆從還在, 便對周蔚道:「去給秋霜幾個寫一份證詞,畫押之後便可走人了。」

戚潯便拿著和離書和周蔚一道出了地牢, 剛轉過拐角, 便見杜玉薇和杜玉蘿站在外面, 杜玉薇焦急的看向地牢的放下,杜玉蘿在旁陪同。

看到戚潯, 杜玉薇退開差役的攔阻朝她而來,「戚姑娘,仲崎當真被抓住了?」

戚潯點頭,又將手中和離書交給杜玉薇,「他無顏見你,這是交給你的和離書,你看看。」

杜玉薇呆住,怔怔接過,見果然是和離書,她立刻淚盈於睫,「為什么,為什么到了此刻他要寫和離書?」

眼看著杜玉薇顫顫巍巍要將和離書扯爛,杜玉蘿連忙將和離書拿了過去,口中道:「他這是良心發現了,姐姐,你難道還看不明白?就是他謀害了余月芙,他如今是殺人犯,你為何還想著保他?」

杜玉薇唇角緊抿,「我能見他一面嗎?」

戚潯搖頭,「不能,他已經認罪了,只不過還有諸多細節要審,事到如今,你還是莫要再妨礙衙門辦差,否則衙門能真將你當做幫凶論處。」

杜玉蘿攬住杜玉薇,忙道:「我姐姐來只是問問情況,並非要替方仲崎做證,案子衙門查出來是如何,便是如何,我姐姐不會妨礙大家了。」

杜玉薇紅著眼睛道:「他不見我?只給了我一紙和離書?」

「不錯,他說他沒臉見你。」

杜玉薇眼淚滾了下來,搖著頭哽咽道:「事到如今,他為何還做此想?我若是怨恨他,又怎會幫他逃走,只可惜……」

杜玉蘿看的無奈,「姐姐,你莫要執迷不悟了,有了這和離書,明日便去衙門走一遭,以後你是你,他是他,他們方家再也與你無關了。」

杜玉薇面露不忍,還要再說,周蔚道:「你們府上幾個奴婢還在這里,眼下去給他們錄一份證詞,之後他們便能與你們走了。」

杜玉薇只好道:「那我去見見她們可好?」

周蔚道:「證詞寫完自然能見到了。」

杜玉蘿拉著杜玉薇,「姐姐,我們去外面,莫要妨礙衙門辦差,待會兒等著秋霜他們一起回府。」

杜玉薇失了魂兒一般被杜玉蘿拉走,周蔚去給秋霜幾人寫證詞,戚潯便將二人請到班房落座,給二人倒了一杯粗茶,戚潯道:「案情已明,和離書也在此,姑娘還是想想往後如何過活,方彤才三歲,姑娘多想著她些。」

看杜玉薇的模樣,戚潯只擔心她會失了生念,待聽到方彤的名字,杜玉薇眼瞳才動了動,「彤兒……彤兒以後,就沒有父親了……」

她說著又忍不住嗚咽的哭,杜玉蘿看的氣惱,「沒有父親又如何?姐姐怎如此狹隘,從前那許多年,父親雖將杜家名聲看的最重,可也讓我們讀書識字,比一般人家的女兒多學了許多道理,你那些學識,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方仲崎方仲崎,他從前瞧著是端方,可他背叛了你,又謀害人性命,如今侯府還不知,侯府知道他逃脫不了一個死罪,你離了他難道不能活了不成?」

杜玉薇低頭垂淚,似還無法接受,杜玉蘿道:「下堂婦又如何?彤兒縱然沒了父親,可她會有天底下最好的母親和姨母,姐姐你正是要振作起來,告訴她天下女子並非離了男人就不能活,你這般哭哭啼啼以淚洗面,我們看著都郁悶,更何況彤兒?」

杜玉薇被杜玉蘿指責的更抬不起頭來,「我知道這些道理,可我……」

杜玉蘿懶得與她說理,轉而對戚潯道:「幸而衙門將人捉住,否則我姐姐還抱有不知多少幻想,還等著方仲崎逃走之後再回來呢,從前我以為男女痴情必定感人肺腑,可今日才知道,遇見我姐姐這樣不爭氣的只會叫人惱怒!」

戚潯安撫道:「二小姐莫要生氣,大小姐也有她的難處,數年的感情,不能朝夕之間便拋卻,再過些日子或許就好了。」

杜玉蘿嘆了一聲,「她發現方仲崎有二心已經不少時日了,當初想和離之時,也是十分生氣的,後來卻是活回去了,反而難以拋卻,若是當初我父親答應便好了。」

她說完撫了撫杜玉薇背脊,「如今雖然鬧得不成樣子,還死了人,只是幸好我姐姐還是好好的,方仲崎忘恩負義,那余月芙也是……不要臉面,她二人有此結局也實在活該。」

說起余月芙,杜玉蘿吞了蒼蠅一般難受,「你是不知余月芙多會裝模作樣,怪道去歲夏天之後,她與我們的關系越發親厚,常來我們府上玩,原來卻是抱著那般歹毒的心思,我知道她多有爭強好勝之心,當時她面上不顯,心底只怕得意地很。」

戚潯想到了蔣菡的話,說余月芙自己沒有的,便喜歡搶別人的,戚潯無法理解余月芙怎會有如此心思,可這一樁樁一件件論起來,卻又的確是如此。

沒多時,秋霜幾人的證詞寫完,周蔚帶著他們到了班房,秋霜和夏風走進來,看到杜玉薇,眼眶立刻紅了。

秋霜看了一眼戚潯,低聲道:「對不住小姐,奴婢替您不值,奴婢說了……」

杜玉薇搖頭,拉住她二人的手,「我知道你們如何想的。」

杜玉蘿卻贊揚道:「你們做得很好,方仲崎如今已經被捉拿住,也認了罪,這是他寫的和離書,當初姐姐要與他和離,他死活不願意,如今好歹良心發現,自己知道和離才對姐姐最好,明日我們就去衙門將這和離書過堂!」

秋霜和夏風眼底微亮,似乎也在等這一天,戚潯看在眼底,只道旁觀者清,這兩個奴婢比杜玉薇看的清楚,「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可以走了,杜姑娘其實應該寫一份證供,不過不必著急,明日衙門會派人去你們府上。」

此時已經到了後半夜,再耽誤下去,天都要亮了,杜玉薇欲言又止,磨蹭著不走,杜玉蘿一聲令下,和夏風拉著她出了衙門,戚潯和周蔚送到門口,都有些唏噓。

周蔚道:「杜姑娘也太過痴情。」

戚潯也搖頭,「難道成婚之後,女孩子會變傻嗎?」

周蔚嘆氣,「多半是舍不得,且和離之後,杜姑娘也再難找夫家,這輩子是要孤老了。」

戚潯歪了歪腦袋,「這不好嗎?」

周蔚茫然的看著她,「好在何處?」

戚潯道:「杜姑娘出身好,生在錦綉堆里,以後這些年,依舊錦衣玉食,上不用侍奉公婆,下有乖巧女兒,還不用擔心自己的夫君拈花惹草,簡直沒有煩惱了。」

周蔚抓了抓腦袋,「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不過,她沒有夫君了啊。」

戚潯哼了一聲,「方仲崎這樣的夫君有何用?」

她轉身朝地牢的方向走,周蔚跟在她身後,「可是外頭會生流言蜚語,只怕很多人會覺得她過的不幸。」

戚潯彎唇,「世上的事沒有十全十美,她自己若能活得逍遙自在,外頭的流言蜚語又算什么?難道那些議論她的,看似家室圓滿的,就能比她更舒心?」

她隨後嘆了口氣,「不過她自己多久能走出來反倒是個大問題。」

周蔚也道:「看樣子要難過許久,若是一蹶不振,你適才所言,便都不成立了。」

戚潯唏噓,「所以呀,人都要自己爭氣呀!」

二人回到地牢之時,已有小吏在寫方仲崎的證詞,方仲崎縮著肩背垂著腦袋,仿佛怕見光一般,宋懷瑾問什么他說什么,事無巨細,全無狡辯之心。

眾人心底皆是一松,嫌犯到了這個地步,那破案便無阻礙了,此時已至寅夜時分,大理寺全員皆是疲憊不堪,傅玦安坐輪椅之上,聽到此處,也知案子難再生變數,便抬了抬手要走。

宋懷瑾見狀送出來,擔心道:「王爺看,是明天早上去侯府報信?」

傅玦道:「不必操之過急,按照你們的章程來,侯府若知道是方仲崎害了余月芙,只怕也不敢再大肆作鬧。」

此前余明堂和錢氏,只覺得余月芙是無辜被謀害,更多外間的謠傳氣憤不已,可如今查明內情,謠傳皆是真的,余月芙自甘墮落,與有婦之夫有染,是板上釘釘,他們又怎敢再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