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蠻17(1 / 2)

仵作驚華 薄月棲煙 3031 字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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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拍蠻17

戚淑被綁著手腳蜷縮在地上, 身上的明艷紅裙沾滿塵泥,鬢發亦散亂的堆在腦袋下, 她面色青紫, 雙眸微睜,一動不動,戚潯從震驚中回神, 快步走到戚淑身邊, 往她頸側一按,心底又是一寒。

戚潯頸脈停跳, 身上也發涼, 而她貼著地的那面臉頰和頸側, 已經有淺淡的屍斑出現, 戚潯喉頭一梗, 沉聲道:「她至少死了兩個時辰。」

人死後一到兩個時辰才會出現屍斑, 戚淑頸側的屍斑已有些明顯,足見她死了兩個時辰以上,她裙擺凌亂, 襟口卻是齊整, 鞋襪都好好的穿在腳上, 除此之外, 裸露的頭臉頸子等地, 只有幾處淺淡的淤傷,不見任何外傷。

她先前被堵著嘴, 周蔚已第一時間將布團拿了出來, 戚潯檢查她微睜的眼瞳, 又查驗口鼻之地,目光一晃, 又去看地上凌亂的痕跡。

地上灰塵滿布,卻滿是掙扎踢蹬的痕跡,那痕跡從戚淑蜷縮之地一直延伸到角落,足見她是從角落里一路掙扎出來的,她裙擺上的污漬,也大都如此沾上。

宋懷瑾和傅玦走進來,也都沒想到被綁在此地的人是戚淑,傅玦知曉戚淑和戚潯的關系,可宋懷瑾卻不知,他憐惜的看著戚潯的背影,「戚潯,你節哀順變。」

眾人都看得出來,戚淑並未受過侵犯,這時戚潯道:「她是窒息而死,應當是被抓來此地之後,驚慌失措導致氣喘病發,但她已經被丟在此處,又被堵住了嘴巴,無法呼救,從屍表瘢痕和屍體僵硬程度看,應當死亡兩個時辰以上。」

此刻不過戌時,兩個時辰之前,便是申時,而戚淑今日是午時前後在萬和綢緞庄出現過,按照時辰推算,她離開萬和綢緞庄不久,便被抓到了此處。

眾人目光一晃,落在了戚淑腳上的桃紅綉鞋上。

宋懷瑾詫異的道:「上次看到她,她也是衣著明艷,可是……楊詠怎么會盯上她呢?」

戚潯知道答案,「或許是因為她常去那萬和綢緞庄。」

宋懷瑾還不解這萬和綢緞庄怎么和本案有了聯系,戚潯長話短說道:「她此前去找萬和綢緞庄的商隊幫忙往外面送信,後來經常去問信來了沒有,那綢緞庄和成記書肆在一條街上,或許凶手此前送書的時候撞見過她。」

成記書肆距離此處也不算遠,戚淑常在那條街上徘徊,自然會被凶手撞見。

戚潯又道:「她是罪籍,世子是打算將她送回青州的,但她從國公府跑了出來,她想要躲避搜捕,又無處可去,凶手或許是因此趁虛而入。」

宋懷瑾眉頭緊擰,「那還得將此事告訴世子一聲。」

話音落定,他吩咐道:「去派個人走一趟國公府,再把楊詠帶進來!」

周蔚應聲出去,戚潯仍然蹲在戚淑身邊,望著戚淑青白無血色的臉,她心底一時間滋味陳雜,她救了戚淑兩次,戚淑亦差點將她害死,但是只要戚淑安穩被送走,至多過的苦了些,卻一定不會丟掉性命,明明馬上就可以離開京城了……

沒多時,周蔚和兩個衙差將楊詠押了進來,楊詠哭的眼眶微紅,面上淚水雨水難分,可見大理寺眾人發現了戚淑的存在,楊詠面上的可憐神情淡了幾分。

宋懷瑾指著戚淑道:「你可知此人是誰?為何將她帶了回來?她死了你知道嗎?」

楊詠一驚,睜大眼瞳看著戚淑,似乎是真的沒有想到戚淑會死,他目光意味難明的從戚淑身上掃過,仍然用那怯懦的聲音道:「我不認識她,我也不知她為何在此,她怎會死呢?」

周蔚站在楊詠身側,看到他事到如今還裝模作樣,而戚淑又是戚潯的姐姐,周蔚一咬牙,一氣之下抬腳便踹在了楊詠腿彎,「你還在這裝孫子呢!」

楊詠痛哼一聲,膝蓋一軟便跪倒在地,事到如今,他毫無反抗掙扎的余地,連喊冤都變得蒼白,而周蔚等人皆是神色嚴峻,對他憎惡非常,很不得對他大卸八塊。

楊詠仔細的看了一圈,徹底明白自己大勢已去,他干脆癱坐在地上,一垂眉眼,短促的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詭異而陰沉,周蔚更氣了,「你笑什么?!」

楊詠這時緩緩抬起頭來,火把映在他臉上,他窄臉細眼,五官平庸,膚色蒼白,若晃眼一看,或許還會覺得此人生的十分明凈,然而此刻,他細長的眼睛微眯,眼底是得意而古怪的笑意,「我笑,我笑太可惜了……」

他再不打算偽裝,相反,看到旁人因他而憤怒,他越發興奮,「因為,我本來打算,等到晚上雨再大些再好好享用的……」

他一邊說,一邊貪婪的看向戚淑,周蔚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宋懷瑾和其他人也寒了臉,宋懷瑾咬牙道:「你是在萬和綢緞庄那條街上看到的她可對?!」

楊詠繼續笑著道:「是她自己撞上我的,我只是說,我可以幫她,她便信了我,她實在是太好騙了,只可惜,只是被綁著,她竟就死了。」

宋懷瑾看著他這模樣便覺惱恨,想到戚潯在此,便道:「先把人帶回衙門大牢關著!他得意不了多久!」

兩個衙差上前將人扯起來,又連拖帶拽的朝外走,楊詠怪笑著,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等將人帶出去,宋懷瑾才道:「戚潯你放心,此人逃不了罪責,一定能給你姐姐報仇,你若是難受,不如先去外面緩緩?這里交給我們。」

戚潯知道衙門如何判案,楊詠害死了三人,其中兩人還被施以殘暴手段,無論如何,他都逃脫不了死罪。

戚潯搖頭,「大人放心,卑職明白,她……她既是我姐姐,她是案子,我更該盡一份力才是。」

宋懷瑾辦案多年,這還是頭一遭辦到與自己人有關的案子,不由十分唏噓,他又吩咐其他人,「將這兩邊的庫房好好搜一搜,他平日里一定會將見不得光的東西藏在這兩邊屋子里,此前死者的東西,多半也在此處。」

衙差們迅速打著火把四散開來,傅玦見戚潯始終蹲在戚淑身邊,便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肩頭,戚潯回頭看他一眼,四目相對,傅玦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有些安撫意味,戚潯抿了抿唇,回身便查看起戚淑身上的傷痕。

沒多時,宋懷瑾從隔間回來,手中拿著一把油紙傘,「果然找到了!在一處裝著墨錠的木箱子里藏著,只怕這工坊老板都不知道自己的庫房被用來藏這些東西!」

戚潯回頭看到那把傘,果然證實了凶手有收集死者之物的習慣,她已解開了戚淑的手腳,「死者還是用最常見的繩結綁縛,是死結,一般人掙脫不開,眼下看到的嚴重淤傷有兩處,一處在死者後頸,一處在死者的小臂上,後頸應該是為了將死者擊暈,小臂應該是綁縛或者糾纏之時留下的淤傷。」

戚潯了解戚淑今日的心境,追蹤她的人是國公府之人,嚴重些,孫律甚至會派出拱衛司來,她必定無處可逃,此時無論是誰伸出援手,戚淑都會相信,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而楊詠慣會偽裝,戚淑便更放下了防備。

既然是病發窒息而死,便無凶器,死亡之地與其他證物亦是俱全,戚潯便起身道:「大人可要等孫世子過來?」

宋懷瑾頷首,「還是等等吧,看看這事如何處置。」

既然確定了楊詠是凶手,這處宅邸自然要搜個底朝天,而孫律來的也比眾人想象的快,他一路催馬而來,到了門前停下,進門便看到西廂之中燈火通明,待進了西廂,看到傅玦便問:「戚淑真的死了?」

傅玦頷首,孫律繞過架子往里走,很快看到了戚淑冰冷的屍體。

孫律眉頭幾皺,「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玦道:「她去的那萬和綢緞庄就在這永康坊之中,距離此地只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凶手是一處印書工坊的匠人,應當碰到她好幾次了,今日又碰見,戚淑無處可躲藏,凶手便將其誘騙到了家里來,她是病發之後,窒息而死。」

孫律也看到了戚淑手腕上的綁痕,他雖然對戚淑十分惱恨,但是還沒想過讓戚淑死,如今戚淑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躺在此處,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目光一轉看向戚潯,見戚潯神色復雜,悲痛之色卻不多,也不覺古怪,畢竟戚淑與她自小分離,又才害過她,若是如此戚潯還悲痛欲絕,那反倒古怪。

宋懷瑾上前來,「世子打算怎么辦?」

孫律看向戚潯,「人死如燈滅,也沒什么好追究罪責的了,你想如何辦?」

戚潯看了一眼戚淑,「等案子了了,卑職可找塊墓地將她安葬,也算全了姐妹之誼。」

戚淑本就是孫律辦差的棋子,如今人死了,就算要管,也是草草將人埋葬便是,而戚潯到底還念著與戚淑的親緣,由她安葬戚淑最好不過。

「那也好。」孫律唏噓道:「本來不至於到這一步,她非要自取滅亡,也不知有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