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逢君正當時 明月聽風 1972 字 2023-02-01

安若晨覺得自己陷入了困境。

只靠身上這點碎銀和銅板,想要離家是不能夠的。她之前想得很明白,不止是離開這里,她還得活下去。她打算往娘親的娘家德昌縣方向去。外祖父死後,那邊其實也沒什么親戚了。小時候她隨娘親回去過一趟,為外祖父奔喪。那時母親伏在外祖父墳前哭得絕望,她不明白,後來她明白了。

母親去世之時,她悄悄留下了母親的一縷發。母親希望能以安家正室媳婦的身份入祠堂,生怕安之甫混起來連這規矩都不守,她是正妻,她在乎這名分。但安若晨卻覺得,母親想錯了,那些虛名,有甚重要?她想如若有一日她能出去,她要把母親的發帶回外祖父墳前,讓她與真正疼惜她的親人團聚。然後,她就在德昌縣附近找處居處謀生,努力過好余生。當初娘親曾帶她見過兩位姨,那是母親兒時好友。她再去找找,若能得一分半分的相助也是好的,若沒有,她會畫會寫會綉花會織布會制鞋會做飯,吃些苦,總能活下去。

離婚期還有三個月,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財物的問題,她得想法子把包袱拿回來。不不,包袱太過顯眼,不能往家拿,取到包袱那時,便是出逃之日。

可安若晨一直沒有找到出門的機會,更別說靠近將軍的兵營駐地或是府邸。其實這也是個發愁的問題,那龍將軍雖不壞,但她一個姑娘家,去兵營是不行的,去府邸又如何說?唉,這年頭,當個大小姐還不如賣菜的身份方便。等等,難道要裝成個賣菜的出去?不行,她裝不像的。再者,賣菜的也見不著將軍啊。

安若晨冥思苦想,好幾日沒睡好。那日夜里摸著枕頭,想起十歲那年,母親病重之時還與她道:「娘舍不得走,娘走了,你可怎么過?娘要再撐幾年,撐到你出嫁。娘給你辦嫁妝,為你親手綉一套喜枕喜被。」

只是娘最終還是沒撐過去,說完那番話沒兩個月,她便撒手西歸。

八年過去了,她如今真的要嫁了,只是嫁給那般的惡人,婚期只余下三月,卻還沒人與她說新婚要置辦的東西,沒人給她綉喜枕喜被,她也不想要。安若晨眨眨眼睛,把眼淚眨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不該害怕,會有辦法的,定會有的。

這段時日安若晨都沒再聽到那龍將軍的消息,卻是聽說爹爹買下了兩間鋪子,已經開始著手與錢裴合作的生意買賣了。那錢裴是鄰縣福安縣縣令之父,又與中蘭城的各官員結交,其從前的學生及好幾位友人都在南秦國有買賣。故而這老頭在附近各城各縣都相當吃得開,不少人巴結。傳言中他干的那些惡事曾有人報官,但卻被以污蔑之名行杖刑。所以最後大家也只敢於坊間暗地里相傳,沒人擺到明面上說。

南秦國有不少令他國艷羨的特產,玉器寶石便是其中一樣。南秦國的玉水潤清透,翠碧高雅,各色寶石透亮迷眼,響譽天下。中蘭城貼著南秦國,是南秦玉石在蕭國的重要商貿流通之地。錢裴有南秦玉石貨源的人脈,安之甫三番幾次與其商談,送了禮請了宴,還買了兩個丫頭送過去,最後錢裴道若是兩家關系能更近些,倒也就放心與安之甫一起經營做大了這買賣,於是,安若晨與錢裴的親事就這般定下了。

前些日子安之甫宴請龍大將軍一事在周邊數城傳開,安之甫面上有光,趁著這興頭再見錢裴,只覺腰板挺直,說話也硬氣了些。錢裴也對他道現在勢頭正好,不必等成親後再開鋪,如今便可行。他將手上的一批貨給安之甫看了,只要鋪子弄好,即刻便可開張。安之甫一瞧,那可全是上品,價值不菲,盤算盤算,玉石的價售出可不止翻十倍,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營生。不由心中大喜,只覺將大女兒許了錢裴後當真是事事如意。

安之甫付了訂,拿了些樣品,回到中蘭城便大張旗鼓將鋪子開了起來,玉石要賣得起價,鋪子裝飾絕對得尊貴華麗。因著心急賺錢,他直接買下了兩家玉器鋪,重擺貨櫃,重掛裝飾,兩天就把鋪子開起來了。這一邊買鋪開鋪,一邊聯絡了各郡各城的商賈,盼著早日將買賣做大。

安之甫的鋪子開了,安若晨心下惶惶。錢裴在中蘭城也有宅院,為了鋪子一事特意來中蘭城住了幾日,日日到安家與安之甫議事用飯,安家上下當他財神爺供著,各房各院都來巴結。安若晨與他共桌吃飯,背脊發冷。她未強顏歡笑,實在裝不出來,只低頭沉默乖巧狀。但即便這般也能看到錢裴那可怕的眼神,他毒蛇般的眼睛會盯著每一個妙齡姑娘看,從丫頭到她們姐妹,然後他會露出令人作嘔的笑容。那日席上他故意握住了安若晨的手,安若晨本能地抽手避開,當天晚上就被安之甫殺到她房里甩了她一巴掌。

私下里安若晨聽到二妹安若希道幸而是大姐嫁那老頭。那聲音不大不小,安若晨卻也是聽到。四妹安若芳也聽到了,她怯怯地握住了安若晨的手,安若晨在她眼里看到同情。

可是同情是沒用的。安若晨自己知道,她絕不會放棄,她要離開這里。

第二日,安若晨從丫頭那打聽到安之甫新鋪開張,欲請城中各官員及富賈友人到鋪里賞玩寶玉,其中也有請龍將軍。但龍將軍以軍務繁忙拒了。

安若晨忽然有了個主意。她在府里瞎逛,很「巧」的遇到管事大娘要給各院分些水果,但丫環們人手不夠,大娘呼喝著讓她們多跑幾趟。安若晨見狀便道:「正巧我也閑著,想找人聊聊,我給妹妹們送送。」

她提了兩只籃,送水果去。

因為順道,先去了四房院里。安若芳見姐姐來,便要跟她一起去送下一趟。兩人一道往二房院里去。

路上安若芳拉著安若晨的手,欲言又止。安若晨看她這般模樣,終忍不住嘆了口氣道:「若姐姐不在了,你好生照顧自己。別太怕事,讓你娘多為你留心,嫁個好人家。」

安若芳聽得這話,眼淚竟然下來了。一把抱住了安若晨:「姐,你莫嫁他,行嗎?他很可怕。」

安若晨拍拍她的腦袋:「莫犯傻,這話莫要往外說,省得爹爹生氣打你。」她好一通勸,把安若芳的眼淚勸住了。

到了安若希屋里,安若希看安若芳的苦臉,頓時不高興了:「做什么哭喪臉到我這來,找晦氣?」

安若晨忙道來送水果,只是小丫頭片子路上與她聊,舍不得她嫁雲雲。安若希罵幾句安若芳愚笨,但也對婚嫁這話題有興趣,便聊了起來。安若晨趁機問:「說來妹妹你也到適婚年紀了,爹爹那日讓你和三妹坐龍將軍身旁,是那意思嗎?」

膽大潑辣的安若希紅了臉:「那哪知道啊,後來爹爹再沒提。」

安若晨沉吟狀:「龍將軍是門好親,且中蘭城這許多富賈豪商相邀,他都未去,卻來了我們安府。這事許是能成的。只不知爹爹屬意你還是三妹。」

安若希臉一沉,她當然希望這機會是自己的。

安若芳在一旁插不上話,也沒興趣,只安靜吃水果。

安若希道:「榮貴是長子,福安縣那生意的線也有我娘的一份功勞,我又比若蘭年長,再怎么算,這好事也輪不到三房頭上。」

安若晨笑笑:「反正我是要嫁了,這事也與我無關。」

「怎地無關?」安若希道,「你莫忘了,你嫁到福安縣,那可是我娘的娘家地方,若有個什么,那邊也有個照應。」

安若晨想想:「那好吧,我也給你出個主意。爹這邊你是知道,若是龍將軍看中了,甭管哪個女兒,於他沒差。三妹這人沒甚主意,三姨娘卻是機靈的,保不齊她對爹爹說什么。先下手為強,趁這會三姨娘那頭沒動作,你想法引了龍將軍的注意,待爹爹與他提這事,他只記得你,自然成算就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