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補內容和公告)(1 / 2)

逢君正當時 明月聽風 2069 字 2023-02-01

第22章

兩人對視了片刻。龍大忽指指房門方向,安若晨恍過神來,頓覺臉紅。

龍大大步朝房門邁去,安若晨趕緊給他開了門。施禮問安請了座,又給龍大上了茶。

「你二妹找你,有何事?」龍大也不客套,喝著茶問著話。

安若晨將事情細細說了。龍大笑笑:「她倒是聰明,想到要來求你。」

「也許是爹爹讓她來的,另有目的呢。」

「確有此可能。那你打算如何辦?」龍大一邊問一邊隨眼看了看書案桌。

安若晨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那把柴刀刃。她有些局促,過去將那把刃收到櫃子里,道:「我二妹說,她做了惡夢。我就沒忍住再把這柴刀拿出來看看。其實我也做過那般的夢。」說完覺得自己傻氣,干嘛與將軍說這些,招人厭煩的。

龍大卻問:「夢到什么?」

安若晨轉頭看他,他神情認真,在等她回話。安若晨過去坐下,「我夢見……」她抬頭再看他一眼,「就是那日,我在等入夜無人的機會出逃,懷里揣著那柴刀刃,另一把藏在被褥下。我睡在兩把刃的中間,等啊等,熬不住,竟睡著了。夢里我上了花轎,進了錢府。錢府沒有燈,黑乎乎的。我坐在黑乎乎的喜房里等著,很害怕。周圍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然後我突然聽到四妹喚我,我忙低頭看,看到四妹在床底下,她跟我說她挖了個洞,我們一起逃吧。我正要爬進去與她一起,卻聽見錢裴的大笑聲。他也不知從哪鑽出來,拖著四妹走了,四妹掙扎哭叫,我要追上去,卻有人拉著我,我扭頭一看,是爹爹。爹爹笑著說,慌什么,下一個就是你。那是爹爹的臉,聲音卻是錢裴的。我掙扎,他卻緊緊拉著我不放。我手上忽然變出一把柴刀刃,我猛地一下,把那刃刺進了他的胸膛,血噴了出來,我便嚇醒了。」

「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手疼,發現自己竟一直緊緊握著懷里的刀刃。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察覺原來夜已經很深了,差一點便要錯過時候。我爬起來,看到周圍沒人,便開始撬窗戶。再之後的事,將軍便知道了。我爬出狗洞,遇到了將軍。」安若晨看看自己的手掌,那上面的傷痕還在,「其實我做過不少惡夢,但很多都忘掉了。這一個卻沒忘。我竟然殺了自己的爹爹,沒有猶豫,絲毫不悔。」

「覺得很可怕?」

安若晨咬咬唇,點頭。再恨再怨,真到殺人那一步,還是自己的親爹爹……那種感受,安若晨說不清。

「我很小的時候,就曾跟隨父親祖父駐守過邊關,沒上過戰場,但在兵營里,在家里,總聽他們說戰場如何如何,殺敵衛國,豪氣萬丈。我心里覺得,練好武藝,殺人是很容易的事。十二歲那年,爹爹帶我上了前線,讓我長長見識。未開戰,只是兩軍對峙,距離還頗遠。當時氣氛頗是緊張,我很害怕,我的馬便躁動起來。你知道大軍列陣,本很是嚴酷肅殺,一個小毛孩騎著馬在一旁動來動去……」

安若晨「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龍大也笑了,「那仗沒打起來,對方先撤了。回來後我爹問我怎么回事,我說是馬兒不好。」

安若晨忍不住大笑起來。

龍大笑著看她。

她忍住臉紅,問:「後來呢?」

「後來我爹便說那便是馬兒練得不夠,讓我練練去。坐在馬上練長刀,但得控制馬兒不許動。我被罰了三天。」龍大道,「再後來十四那年,我上了戰場殺敵,對陣東楚國。我以為我會怕,但其實腦子里空空,對方副將喝馬持槍向我沖來,我一夾馬肚迎了過去,我覺得那必是我會砍倒的第一個人,我知道他的名字,我會記住他。但未殺到他眼前,一個小兵卻在旁邊沖我馬腹砍來,我根本沒有想,揮刀過去,一刀砍掉了他的腦袋……」

安若晨嚇得一縮。

「那一刀揮完,再揮至另一邊,擋下了那名副將刺來的一槍,我們雙方的馬兒錯身而過,我迎面又遇到另一個小兵,他舉刀砍向我的馬,於是我再揮刀……殺完了那個,我調轉馬頭繼續與那副將交手。那天我們打了勝仗,我回到營里,卻不覺喜悅,那一|夜我沒睡著。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殺了好幾個,卻都不知曉他們姓甚名誰。那個副將與我交手好幾回合,我們都受了點傷,但都沒事。我一直記得他的名字。我知道他後來升了將軍。幾年之後,他隨東楚使團來蕭都,我們見了面,一起喝了酒。說起當年第一次交手,他說他年紀大了,一直只是副將。那一役,他得到承諾,若立下大戰功,便能舉薦升官。他覺得是個很好的機會,我第一次上戰場,還是個少年,他覺得很有機會殺掉我。若能提龍家軍長孫龍騰首級回去,定能獲賞。結果他沒能砍倒我。他升將軍那次,卻是與夏國大戰殺掉了夏軍首將,那可是個威名遠播的厲害人物,比當年的我可不知強了多少倍去。我也告訴他,我以為他會是我在戰場上殺掉的第一人,結果也不是。」

龍大說到這,忽道:「悶嗎?」

安若晨正聽得入神,忙搖頭。

龍大又問:「比《龍將軍列傳》得趣嗎?」

安若晨頓時漲紅臉,好想回他一句「定不如將軍揶揄人得趣」,但她不敢。

龍大接著又道:「那日我們相談許久,他不記得那一戰里我砍倒的第一人是誰,所以也沒法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們說起那些兄弟,往地上倒了許多酒。」

這話題轉的,安若晨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

「安管事。」龍大忽又嚴肅起來,「與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曉,殺人一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容易。就算我們身為武將,也會有恐懼遺憾。但世事如此,傷懷無用。做當做之事,無愧便好。何況只是夢罷了。」

「是。」安若晨正襟危坐。

「你有何想與我說的?」

有的,可以說嗎?好想說。既然將軍給了她這般鼓勵的眼神,那她便說了。

「將軍安慰起人來,也是極有威嚴,很具武將風范的。」

「……」龍大靜默。

安若晨想了想,補充一句:「這是誇贊。」

「誇贊得當真是含蓄的。」

「……」安若晨臉紅了。不含蓄的誇,她不敢啊。

「下回想誇贊我時,你還是用寫的吧。」比如什么列傳新傳的。

「是。」安若晨臉更紅了,原來她不是不敢,是很敢的。只是現在拘謹起來了。但將軍吩咐,她盡力做到。

「你想去看看你奶娘的墳嗎?」

安若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