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 / 2)

逢君正當時 明月聽風 3552 字 2023-02-01

第155章

龍大回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先去軍帳聽了各士將的報事,這才回自己寢帳。他手里拿著個大碗裝的一簇花。那是回程時路邊看到的。花兒開得正好,粉艷艷的顏色,小小一朵,卻長成一大簇,迎風搖曳,花枝舒展,走到近前,還能聞到淡淡香氣。

龍大不知道這花叫什么名字,但讓他想起了安若晨——若不留心,容易錯過。但真正靠近,便會發現美好。

龍大將那一簇花連根帶土拔了,回身看到隨行將兵的古怪表情,索性命他們每人拔一束,帶回營去。

「將軍,這有何用?」一衛兵問。

「回去種到營門處。」

「做甚?」另一人又問。

「這等小事還用問?」龍大板著臉道。

不用問嗎?可是真的不懂啊。將兵們不問了,還擔心不夠用,差點將那山坡上所有花都拔了。一眾人每人都抱著一大簇花,策馬揚蹄回來,很是奪目。回營之後大家集中交花,統一種上。龍大抱著他那簇花鎮定開溜。沒有花瓶花盆,找個大碗裝上。處置完軍務,問了問安若晨今天的動靜,拿著花碗回帳。

到了帳前有些臊臉,在腦子里琢磨一番說辭,這才掀帳門。

進去一看,白緊張了。安若晨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龍大放輕腳步,將花碗輕輕放在桌上。看了看安若晨,她沒有醒。枕著臂彎側著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彎彎兩道陰影,秀氣的鼻子粉|嫩的唇,顯得娟秀嬌弱。

龍大知道她皺鼻子做鬼臉是什么樣的,知道她彎起嘴角笑起來是什么樣的,長得是嬌氣柔弱的樣子,但他知道她其實一點也不嬌氣。

龍大忍不住低頭輕輕吻她的額角。他還知道她抱起來是什么感覺,知道她的唇軟軟的,知道她咬著唇的樣子很可愛,還知道她害羞的時候閉著眼睫毛會一顫一顫的。對了,他還知道她睡覺不老實,半夜會踹人,他控訴她的暴行,她還不相信,末了勉強琢磨出個理由,說自己大概不習慣跟旁人一起睡。

這是可以不習慣的事嗎?龍大再親親她額角。他也是剛練習與人同床共枕,也沒踹她啊。好吧,幸好他沒這睡夢中推開人踹人的壞毛病,不然把她踹壞了可沒人賠他一個這般讓他歡喜的。

越看越是歡喜,居然還不醒。龍大看著安若晨的睡顏,忽然心里一動,摘下兩朵花,輕輕別在她的發際。挺好看的。再摘幾朵別上去。這般映得臉蛋兒更艷了。可惜另半邊頭壓著,龍大一邊琢磨一邊繼續往安若晨頭上插著花,不小心插多了,正想摘幾朵下來調整一下,安若晨忽地動了動。

龍大趕緊正經背過手去,輕咳了咳,安若晨睜開眼,看清眼前人,驚喜叫道:「將軍,你回來了。」

「對的。」龍大嚴肅狀,「聽說你晚飯吃得太少。」

安若晨揉揉眼睛,剛醒來聲音軟軟的:「我等將軍呢,萬一將軍回來沒用飯的,我再陪將軍吃點。」

龍大笑起來,捏捏她的臉,自家娘子的臉蛋真是好捏啊。「我用過飯了。你餓嗎?我讓他們再准備點。」

安若晨忙搖頭,軍營里頭總擔心耽誤軍爺們的正事。「將軍,我有事與你商量。」安若晨拉龍大坐下。

「嗯。」龍大坐下了,他知道安若晨今日去見了盧正,他還想著如何委婉地批評她,既是她自己要提了,那就正好。

安若晨說的果然是去見過盧正的事。她將她與盧正說的話,盧正與她交代的事都說了。末了道:「將軍,你說已派蔣將軍回中蘭城主事了,那是不是已無大凶險,我可以回去嗎?那兒還有許多事要辦,我想回去。」

「都有何事要辦?」

「給田大哥處置後事,為李長史正名,陸大娘的行蹤安危,還有接回四妹,再加上我二妹的毒,總得找找解葯。若是真有這葯,盧正既沒帶在身邊,那定是在中蘭城里。還有盧正說的那個陸波,也得查查。」

「為何非得你去查?」龍大再問。

安若晨張了張嘴,答不出來。

龍大又道:「若是從前我剛救下你時,問你這個問題,你大概能說出好幾大段的理由,如今你知道為何你答不出了嗎?」

安若晨閉了嘴,因為今非昔比,不是非她不可了。

「那時你是唯一與徐媒婆交過手的人,是人證,亦是目標,所以事情你來辦,自然比別人強。但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便輪不到你查什么陸波。」龍大耐心道:「我不是與你說過,我都有安排了嗎。」

「是。」安若晨應了,可心里還是不放心。

龍大道:「當初我年少,是前鋒將時,初戰開路便是我去的。我領著人,與敵軍正面相對,拼殺出一條血路,以供後頭大軍入城。後來我當了主將將軍,便調令前鋒後衛,安排陣形戰略。再往後,我是大將軍,打得仗更少,也許就如現在這般似的,只是坐在帳中說話。也許是與我的將官們商議軍情,又也許是與敵軍將領談判交手。仗還是得打,但需要我親自動手時,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硬仗。」

龍大看著安若晨的眼睛,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安若晨點點頭。

「身份不一樣了,做的事也要不一樣。看似越來越閑,其實越來越難。因為你做的決定得更多,而這些決定的影響更大。」龍大問安若晨:「你現在是將軍夫人,你知道將軍夫人需要做什么嗎?」

安若晨不知道,她撇著眉頭看龍大,想著若是將軍說答案是「伺候將軍」,她反駁不得,但心里會不舒服。龍大道:「將軍夫人是要與將軍一起同甘苦共患難的,還要幫著將軍一起解決問題。」

安若晨兩眼發光,崇拜地看著龍大。將軍你這么會花言巧語,難怪威名遠播,簡直能寫一本《龍將軍新新傳》。

「這時候你該問與將軍一起解決何問題。」龍大溫柔提醒。

安若晨趕緊聽話問:「將軍,我們要一起解決何問題?」她覺得她知道啊,不就是抓住陸波,審出盧正,找出二妹的解葯,抓住師太,讓四妹回家,劫來錢裴,找到證據洗清太守的冤屈,揭穿錢世新和輝王的真面目,為那些冤死的人們正名討回公道,終止戰爭,兩國恢復和平。看,她真的都知道,不過她是賢內助,這些等將軍再告訴她一遍好了。

龍大看安若晨表情就知道她腦子里的主意多,於是他又問:「我剛才說,大將軍都做什么?」

「打硬仗,還有坐在帳子里聊天。」安若晨迅速答。

龍大戳她額頭:「什么聊天。決策千里。」

「好的,大將軍決策千里。」拍馬屁的口吻安若晨用得相當熟練。

「所以將軍夫人也必不是跑腿的。」龍大道。

安若晨垮臉。意思是她從前是個跑腿的?好吧,沒什么不服氣的,她從前還真就是個跑腿的,管事呢,而且她現在還想繼續跑腿。安若晨明白將軍的意思了,但她沒本事決策千里,她覺得她跑腿挺合適呀。

「還有,我囑咐你的事,雖然不是全部如此,但一些特別重要的事,我那般囑咐,必是有重要原因的。比如說我讓你不要去見盧正,也與你簡單解釋過理由,你也答應了。但你今日違背我的意思,私自去見了他。」

安若晨辯道:「那是因為將軍今日不在,我心里惦記著田大哥的蹤跡,他是生是死,屍首何處,總該要有人知道。將軍昨夜還說未從盧正那兒審出話來,我只是想去試探一下……」

「你破壞了我的權威。」

安若晨愣了愣,說不出話來。她想說可她好歹問出了些線索,但她不敢頂撞龍大。

「盧正從軍,聽的是軍令,服的是軍威。他是奸細,但這些訓練影響仍在。我命人將他綁在校場,施刑問話,也是為了給眾兵士看看,叛軍者便是如此下場。盧正於昔日同袍面前受辱,比受刑更讓他煎熬。他撐這幾日,是條漢子,他未似別的細作那般有自我了斷的意思,便是他有自己的盤算,這些盤算,必須是向我屈從供出線索才能得到。包括他欲要挾你,欲與你討價還價,也得通過我。這就是談判,是籌碼。」

安若晨咬咬唇,她自作主張,讓盧正占了先機,將軍失了籌碼。

「所以如今盧正得償所願,他一定很滿足高興。他能向你透露的陸波,自然也能向我透露,什么線索可以給,什么情報不能說,你當他心里沒數?」

「我錯了。」安若晨很難過,問到線索的喜悅消失殆盡。盧正讓她轉告將軍以後只與她透露消息,想來也是這個打算。打破了將軍的權威,讓將軍在他那邊不好施展。這些的確是她不懂事造成的。

龍大看她表情,嘆道:「是我先前未教導過你,你不曉得,如今明白便好了。也不算大錯,這不你也問出了些東西,起碼我們知道盧正不是大蕭人,他得通過娶妻入籍混入軍中,那他也許就是南秦人。還有陸波這人,我讓蔣松和古文達分頭去查。」

龍大頓了頓,看安若晨仍是無精打采,哄她:「好了,這不是都說清楚了嗎?說不定過兩日便將陸波抓回來了,還有錢裴。我們能審出一大堆的線索來。」

「將軍。」安若晨道:「你一會去告訴盧正,你略施小計,他便什么都說了,一切正如你所料。」

龍大失笑,這是要裝做安若晨是他故意派去的嗎?「這般氣死他了可怎么好,我還要留活口呢。」

安若晨破涕為笑:「將軍別逗我。」

她一笑,龍大便也歡喜起來,揉揉她的臉,還是喜歡她開心的模樣。

「將軍總沒正經,我有時也猜不到將軍說的真的假的。」

龍大板個臉:「這便是狡辯了不是。本將軍一向嚴肅,說話清楚明白。」

「我不懂軍中規矩,將軍多教導我些。將軍忙碌,也可讓衛兵攔著我點,什么不能做的,教他們不許我做便是。」

「那怎么行,我不囑咐他們那些,是因為你也需要權威。你是我夫人,難不成還得被他們指來喝去這不許那不讓的?」

「可我不懂事,讓將軍丟臉了。」

「怎么會。」龍大將安若晨摟進懷里:「全軍上下誰不知道,本將軍的夫人貌美伶俐,智勇雙全,甚得本將軍喜愛。」

安若晨抿緊嘴忍住笑,覺得龍大將軍用這么權威的腔調說這么惡心的情話真的——太教人歡喜了。

「將軍。」安若晨看到了桌上那碗花。「為什么桌上有花?」好丑啊,誰會用海碗裝著花啊,而且好多花枝子都禿了。

龍大看看她的表情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回程時兵士們鬧著玩呢,挖了許多花說要種到營前,我就隨手從營前拔了些拿回來給你瞧瞧。」

安若晨笑起來,大家還喜歡種花啊。「挺好看的。」她安慰將軍。

龍大點點頭:「嗯,明日便還給他們,讓他們再種回去好了。對了,既是說到正事,我得與你仔細說說。」

安若晨從他懷里坐直了,話題又跳到正事了啊,那她仔細聽。

龍大嚴肅道:「方才我說了,決策千里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