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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浩浩盪盪,從海面吹來的風帶著漂洋過海的暴虐架勢,將這座城市席卷篩搖。程冬怕冷,每次出門都要左一層右一層把自己裹好,蘇瑾見到他的時候,就直覺是一直大號白熊,咖啡廳最里側的卡座,茂盛的盆栽枝葉都遮不住他的龐大身軀。

蘇瑾走到桌邊放下手包,跟程冬打了招呼,然後用嫌棄的眼光上下掃了他。

程冬忙讓服務生過來讓蘇瑾點單,一邊開始脫衣服,室內有空調,他緩過來以後就覺得熱了,然後蘇瑾眼睜睜看著他脫下羽絨服、夾克外套、兩件毛衣、圍巾、手套和口罩。

「你知道偶像包袱是什么嗎?」蘇瑾問。

「啊?」

「是咖啡不加糖,風衣不系扣,更別說穿兩件毛衣了,你現在還跟你奶奶住在一起嗎?」

「呃。」程冬看看自己面前的熱可可和旁邊堆成一座小山的衣服,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腿,雖然已經沒有奶奶來叮囑他穿秋褲,但他還是穿了。

蘇瑾點了黑咖啡,然後跟程冬對換,可憐程冬因為陳牧的苛刻要求,為了保持身材非常忌口,今天想稍微破例一下都不行,快沒有脂肪過冬了都。

蘇瑾才不管他哭喪著臉:「你要是還沒死心,就得有偶像包袱,穿成這樣,又臃腫又蠢,狗仔拍了照還能附贈你一個《同志歌手退圈後難掩憔悴》之類的標題。」

程冬點頭,謹遵教誨:「是的,我還沒死心。」

蘇瑾看著他,嘆了口氣。

「我想在四個月後《斑馬》公演時正式復出。」

復出並不是來個漂亮的正式亮相就好,這個圈子里引人注目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沒有良好的規劃和預熱,就算程冬的實力有人賞識,他糟糕的負面形象也會讓他很快沉寂下去。

因為能買賬的仍舊只有粉絲。

他需要蘇瑾。蘇瑾能接觸的資源,蘇瑾的工作經驗,蘇瑾的人脈和她的組織能力。程冬在這個圈子里待的時間畢竟太短,他能找到的只有蘇瑾。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知道藝人在經紀人眼里與商品無異,你們知道怎么兜售能獲得最大利益,而現在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價值,也沒有人比你更擅長兜售。」

蘇瑾放下調羹,她突然覺得這杯本該甜膩的熱可可有些意料外的苦澀。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自稱商品?我以為你雖然深諳這行規矩,但還是固步自封得很,像很多文藝小青年一樣,會為好東西變得商業化扼腕,會覺得獨立性創作的閃光點無可比擬,至少你的mv滿大街都在放的時候,你看上去也並沒有很高興。」

程冬摸摸後頸,然後把雙手握在一起,聳了聳肩肩膀:「那是因為我雖然懂,但還是過於順利了。在奇亞那三年我是被徹底壓制的,雖說看不到希望,但比起絕望來說,更多只是心灰意懶而已。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有認清現實,那些我認為不公平是事情,也不過是等價交換而已。」他頓了頓,手指還是因為些微的羞恥而絞在一起,「後來有原殷之幫我,我也只用埋頭做事就好……但現在不一樣了,我什么籌碼也沒有,卻還是有欲|望,要實現的話,一定要有覺悟。商品是有價值的,如果我連商品都不是的話,也沒資格約你出來。」

「你當然有價值……」蘇瑾把玩著手里的調羹,「首先是□□高,復出其實是比出道要容易,你的話題性放在當下也夠吸引眼球,何況實力兼備,你當然有價值。」蘇瑾又重復了一遍,抬眼看向程冬,化過淡妝的眼睛並不柔美,而是犀利的,「你有價值,我卻並不一定敢接,你知道翟潔當初把你從我手上換走的時候給了我多少承諾嗎,我的年終獎是去年的兩倍,手上還派了個能掐出水來的少女組合,不說長久發展,反正近兩年我能大賺一筆了,我放著這些不要,跟我老板作對,我圖什么?」

蘇瑾是伯誠的人,換言之就是原殷之的人,要蘇瑾來幫自己,程冬早就想過她必然會忌憚。

「但是你的伯誠一姐的位置卻坐不牢靠了。」程冬說。

蘇瑾露出有些驚訝的神色。

「拋棄過藝人的經紀人大概也只能接手新人了,稍微出頭臉的藝人大概都不敢跟你。而我打聽過,你兩年內帶的藝人都沒有比較出彩的,你自己也說手上的少女組合還不敢談長久發展,如果沒有良木,你再如何能工巧匠,也難保一姐位置。」

蘇瑾笑了笑:「難怪這些天老在公司里看到小紀,她是幫你打聽吧。」

程冬並不答她的話,繼續說:「而且你不要擔心會與伯誠作對,我不會簽約任何公司,嚴格算來不會成為伯誠的競爭對手。」

「我當然知道你跑來找我是不會綁定其他公司的,你以為我在擔心這個?我是擔心原總再捏死我一次,還不附贈雙倍年終獎了。他為什么打壓你,別人看不懂我還看不懂,他不想再在這圈子里見到你,我卻偷摸著給你鋪路,我不是找死?」

「你也不用擔心他。」程冬說,「我和他已經結束了。」

蘇瑾的眼神游移不定,探究地看著他。

「你就當他玩膩了,丟開的舊玩具,他不會在意的。」

蘇瑾卻搖了搖頭,露出「你就編吧」的笑容,但是她攪了兩圈熱可可,還是端到嘴邊,慢慢喝起來。

程冬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程冬最後在蘇瑾嫌棄的目光中把那堆衣服一件件又套上了,蘇瑾與他約好保持聯系便在咖啡廳門前分別。程冬一邊默念「偶像包袱」一邊覺得下次出門還是再套一條秋褲,然後回家去遛蛋黃。

音樂劇排練順利,步調越發不緊不慢起來,每天要做的不過是細節琢磨,程冬的空余時間便也多起來,蛋黃很開心,每天都能出去玩。程冬本來給蛋黃也買了衣服,可惜這狗仔皮糙肉厚,在雪地里打滾打得可歡,倒是特別討厭程冬往它身上套東西,逮著機會全咬爛了。

但見到小區里的其他狗蛋黃卻並不愛搭理,有時候還會突然停下來站在雪地里發呆,然後回過頭沖程冬嗚嗚叫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