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寒齏3(1 / 2)

妖怪食肆 三無齋主人 2402 字 2023-02-14

似乎本能的感到了威脅,四郎和陶二走過來後,那個鬼沖他們齜起了牙齒,露出猙獰的面目想要嚇退可能威脅到少年的存在。

四郎無意和他起爭執,只對著少年問:「你的腌菜怎么賣?」

那少年見四郎玉雪可愛氣度不凡,以為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小公子。他如今遍嘗生活的艱辛,被迫迅速從一個少年長成一個能養家的男人,所以越發對那些不知民間疾苦的王孫公子沒什么好感。但他也知道不能得罪貴人,於是一邊整理車上有些凌亂的粗陶壇子,一邊隨口答道:「一兩銀子一壇。」

四郎笑了:「去有味齋叫一桌上等席面也不過十兩銀子。你的酸黃齏腌蘿卜也太貴點了?是味道特別好嗎?」

說著也不管對方壓根就不愛搭理他這種吃飽了撐得慌的「小少爺」,反而興致勃勃的蹲下來幫少年整理菜壇子,還沒話找話的和人搭訕:「我是有味齋的胡四郎。你叫什么名字?咸菜給我嘗一下。好吃的話我就全包了。」

聽到四郎自報家門,少年臉色微微一變,低頭取出一副筷子遞過去,答道:「我是城南洗衣巷的劉阿寶。」

四郎打開壇蓋,依次嘗了嘗。

唔,醬蘿卜甜脆可愛,白腐乳味鮮微腥,腌冬菜色白如玉,雪里紅咸淡適中,最叫四郎驚喜的是,里面還有一壇滋味正宗的醬嫩姜。

四郎也做過醬嫩姜,那可真是水磨工夫。

你得在端午節前後開始就起醬,挑選糯米煮熟發酵兌醬。然後取來陰涼的深井水,兌入少許食鹽與新醬拌勻,放在太陽底下爆曬,曬的過程中要不停的翻動,讓醬受熱均勻。

醬做好了還不能立馬腌制生姜,要用這個新醬先醬些蘿卜封在陶罐里。

等到生姜上市的時節,精心把最嫩的挑選出來,去皮,洗凈,放在釜中煮熟,煮到生姜中的絲斷之後曬干。打開陶罐取出蘿卜後才能開始醬姜。

雖然只是道上不了席面的小菜,其中要花的心思可一點也不少。

四郎每個壇子都各嘗了一口後就滿意的點點頭,很爽快的說:「不錯。我出五百文,把你這里的各色醬菜全包了。」要按正常價格來算,這么一車醬菜給個一百文足以,因為如今城中物價飆升,糧貴錢賤,四郎就很厚道的給翻了五倍。

可是阿寶卻期期艾艾的說:「我……我不收你的錢。都送……送給你了。」

剛才還抽刀要和搶菜的飢民拼命,現在卻說要送給自己了,四郎可不覺得這是因為自己長的比飢民討人喜歡。於是狐疑的看著他:「你有什么事要我幫忙?」

阿寶雖不是金玉堆中養大的小公子,但是自從跟了蔣鐵夫之後,也很有些嬌生慣養了。

蔣鐵夫雖然沒法讓他錦衣玉食大富大貴,卻也從沒真的叫他吃過什么苦。因為阿寶性格懦弱容易害羞,和人說話有時又說不到點子上,還專門給他買了一個小子在身邊照應。免得他一個人跟人搭話時害怕。

可人都是被逼出來的。頭頂的天忽然塌了,阿寶這個被圈養的有些退化的少年也只有自己站起來勉力扛住。沒辦法啊,如今可沒人來心疼他叫他小寶了。

雖然也勇敢的走了出來,可是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再說阿寶在人情世故上實在沒什么天賦。就算知道求人辦事時該說些好聽話,可是一張口就結巴起來:「我……我聽說你家住了一個治好了羅家少爺怪病的名醫。我就想請……請他給我叔叔看病。我不要菜錢的。」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大約名醫治病是很貴的,一車黃齏的價格遠遠不夠,於是趕忙補充道:「我知道菜錢不夠診費,我還有……還有秘方。我把做醬菜的秘方也給你。而且我很有力氣,我會努力掙錢的。」

四郎看著他瘦的風吹就倒的身體,覺得很有力氣這幾個字實在沒有說服力。

不過幸好阿寶遇到的是四郎,四郎很能理解這種患者親屬又急切又焦慮的心情,也沒有覺得阿寶結結巴巴仿佛手腳都不知怎么放的樣子很可笑,他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也未必能做的更好。於是四郎很體貼的安慰他:「診費的事先不著急。你鐵大哥究竟是什么病?」

阿寶看他不像其他醫館的掮客,一聽說沒錢就不再搭理自己,也微微放下點心來,說話總算不結巴了:「我也鬧不清楚。他背著我去押了一趟鏢,結果一個鏢隊都出了事,只有總鏢頭和幾個老鏢師逃了回來,還帶回來好幾口棺材。鐵大哥雖然保住了命,卻不知為何總是昏睡不醒。我請歸真堂的大夫來看過了,花了好幾兩銀子,連個葯方也沒開,只說大概是離魂症。」

四郎看了看阿寶背上的鬼,對離魂症表示森森的懷疑。誰家生魂這么囂張,大白天還能噴黑氣?

不過他對這些事情懂得也不是很多,就沒有說出來添亂。反正這幾天胡恪表哥正處於打雞血狀態,想必叫他來幫一幫這對苦命鴛鴛,他一定能夠更加深刻的感受到狐生的價值。

於是四郎很爽快的答應了:「行,名醫就是我表哥。他那個人最喜歡日行一善,沒准看你順眼了不僅不收診金還倒貼你路費呢。這樣吧,你先把菜送到有味齋給一個叫槐二的伙計。我去一趟南門送東西,很快就把名醫給你帶回來。」

威武鏢局把人事不知的蔣鐵夫運回來的時候,阿寶只慶幸鐵大哥好歹撿回了一條命;

看病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的時候,阿寶只一門心思盤算怎么賺錢;

沿街叫賣被人欺負毆打的時候,阿寶只顧著忍疼忘了哭,但是現在不知為啥他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就好像大雪天里,自家快要被凍死的時候,忽然被人往身邊放了一個炭盆,煙火氣撩的人眼睛直發酸。

四郎看他紅著眼要哭不哭的,如同個小兔子一般可愛,就忍不住摟住人家安慰:「別哭別哭。你鐵大哥一直在你身邊呢。看你哭要心疼死啦。」

旁邊站著當背景的陶二和鐵夫都是一臉無奈:自家兩個小東西跟兩只互相舔毛的小貓咪一樣,說著說著就莫名其妙摟一塊去了。

告別了新認識的小伙伴,四郎就和饕餮繼續去南門口的醫棚送湯。

城南一帶本來挺荒涼,此時卻遍地是人,車馬都走不進去。除了朝廷設的官棚,還有城中各大家族立的粥棚。因為鄭大夫建個醫棚得了不少贊譽,城中有名的大夫們也紛紛在這里設起了醫棚。

兩個人剛到,就看見槐大站在大道口等著他們。

見陶二跳下了車,槐大趕忙上前行禮,並且指揮那些跟著他來的侍童們把裝了羊肉湯的木桶搬去醫棚。

四郎就問他:「表哥呢?」

提起胡恪,槐大可是大大的不滿。他一個山野的樹妖,被殿下收為奴仆的目的就是服侍小主人。結果胡恪卻硬要他過來幫忙施什么葯,凡人的生死和他有半點關系嗎?再說凡人本來就短命,多活十年少活十年又有什么區別?所以忠心耿耿的槐大心里憋著氣呢。

聽到四郎問起胡恪,他就開始暗戳戳的上眼葯:「又給隔壁粥棚的朱三夫人看病去了。胡恪公子心善,遇事總往好處想。就是有了百年前的遭遇,依然不改赤子心腸。只是如今小公子在汴京落腳,凡是還要三思而後行。」就差沒直接說胡恪是個二愣子,自己看人不准差點被人類剝皮吃肉,還吃虧沒夠似的,整天傻乎乎和人類瞎起哄,可別到時候拖累我們有味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