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結局(1 / 2)

臨近九點多鍾的山腳下,下午到達村庄內的旅行團成員已經相繼入睡,村頭的小瓦屋還亮著燈,窗戶上影影綽綽地印著好些人的影子,恰在這時,村口卻是遠遠走來了一個蹣跚的高大人影,等這人影快步走到那小屋前時,里頭本就不大的動靜先是停了下來,半響有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在門板里響了起來。

「老大,是你回來了嗎?」

「媽,是我。」

這般壓低著聲音回答著,這人明顯是個年輕人的聲音,也許是連夜從外頭趕回來的,他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上去氣息都有點不太穩,等聽清楚他的聲音,那先前說話的女人先是松了口氣,接著將小屋的門緩緩打開沖年輕人招招手道,

「怎么走的這么慢,那人都已經上山去了,大伙都在這兒商量怎么辦呢……」

這般語氣不太好的教訓,屋內的燈光也順勢照亮了門口年輕人的臉,如果蕭南燭此刻在這兒,或許也並不會太驚訝於為什么會在這兒看到姬宰,而姬宰看上去倒是沒了在蕭南燭面前傻里傻氣的樣子,只拎著些簡單的行李大步邁進了屋子,先是抹了滿是汗水的臉,接著抬頭看了眼這屋里滿滿當當坐著的老老小小有些急促地開口道,

「他真的上山了?你們見著他了沒有?」

「見著了,他下午來我家小賣部門口買東西來著……」

先頭和蕭南燭有過接觸的那位中年人聞言怯怯的開了口,看神情似乎有點不大自然,他的妻子在他的身邊神情嚴厲的碰了碰他的胳膊,這中年人便當即不敢說話了,聞言的姬宰臉色一白,一直以來就格外掙扎的心里瞬間沉到了谷底,而在臉色難看地握緊了拳頭後,他轉而看了眼自己面無表情的母親道,

「媽,咱們這么做真的對嗎?這振興咱們族是沒錯,可是蕭南燭他真的沒做錯什么,咱們這樣不顧他的性命把他往山上騙,和那些以前害過我們的清朝人又有什么區別呢……況且他是我們的族人啊,我們……」

說到這兒,姬宰明顯有點欲言又止,他母親嫘青見狀有些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接著咬牙切齒地指著他的鼻子厲聲開口道,

「你年紀輕輕的懂什么!咱們族里等了那么多年不就是為了能早些恢復從前興盛的時候嗎!而且他算是我們什么族人!他那個不要臉的媽早就被我們趕出去了……」

「可是現在不也證明了你們當初做的就是錯的啊!」

猛地打斷自己母親的話,這在一個至今還保持著某種程度上母系式社會的村庄來說已經是要被所有人指責的了,而姬宰的情緒看上去也不太好,因為在粗喘了幾口氣後他還是堅持著在母親的不敢置信的注視下開口道,

「從前的事情你們總不願告訴我,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媽,你們自己醒醒吧,別永遠活在這醒不過的夢里,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行嗎?

這般說著,姬宰的眼圈都紅了,這么一路趕回來他的雙腳腳背上已經被各種青紫劃傷覆蓋,但是此刻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從心底對蕭南燭的愧疚促使他生平頭一次忤逆了自己這位在族里擁有絕對威嚴的母親,而光是想到此刻蕭南燭被困在山上的遭遇,姬宰的心里頭一次對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們產生了不滿之情。

多年前的華夏族的確如姬宰同蕭南燭說過的那樣,是個與世隔絕的村庄,那時他們還沒有受到外界的諸多欺壓,所以一直都民風淳朴,生活無憂,然而晚清年間的那場劫難最終還是讓他們失去了一切,自此無論過多少代華夏族族人都對外人抱著警戒之心,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搬到了山下,一方面隱瞞自己的姓名過著普通人的日子,一方面為了保護自己開始散播華夏遺族生活在銅錘山山中的傳聞。

可事實上,銅錘山其實壓根就是一張由華夏先祖軒轅氏親手制成的歷紙,只要人進入便會被困在當中,歷紙上畫著的山海異獸們更是會將人分吃干凈,而作為族中最大的秘密之一,華夏族人只有在應對一些他們認為的居心叵測的人和本族中的叛徒時才會將他們帶到銅錘山上去。

居心叵測的人,自然指的是那些抱著各種目的想要上山進行考察的研究隊們,因為本身村子里的人就很少有真正接受過書本教育的,所以他們始終都不太能理解那些學生和專家們並不是想要做出傷害他們的這個事實,至於本族中的叛徒,在華夏遺族這近百年的延續中只出現過一個,而這個女人,就是蕭南燭的母親嫘溪。

在姬宰所知道的線索里,這個叫嫘溪的女人是頭一個不顧族內的規矩偷偷和外人在一起還有了孩子的女人。這在其他族人的看來已經是莫大的侮辱,自然是不會對她太過客氣,所以在強行將她帶回族里之後,姬宰的母親嫘青便當著全族的面將還懷有身孕嫘溪嚴厲的責罰了一頓,之後更可怕的是,當時已經被折磨的沒了半條命的嫘溪緊接著便被帶到了銅錘山的山腳,而他的族人只冷冷的丟給她一句,如果你受到軒轅氏的寬恕活了下來,我們就原諒你。

沒有人知道當時嫘溪是怎么在銅錘山活下來的,畢竟那里面到處是可怕的飛禽野獸,她就算能僥幸躲過去,也逃不過時間本身鑄造下的牢籠。

然而當一年後的某一天,村里的所有人卻忽然看見了抱著一個孩子站在村口的嫘溪,只不過相比起從前的柔弱美麗,如今這個衰老的可怕女人卻只神情冷淡地和她曾經的族人說了這樣的一段話。

「我的孩子死了,我能活下來並回來這里,是因為軒轅氏的保佑讓我重新擁有了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軒轅氏賜給我的,等他長大了,就能將你們的華夏發揚光大。」

這樣荒唐可笑的話以前村子里的人肯定是不會聽進去的,他們對於血統不屬於本族的人本來就充滿了排斥,自然是恨不得殺了嫘溪手里的這個野種,可是嫘溪能在銅錘山中活下來也是事實,而她所謂的得到了軒轅氏賜予的孩子這樣的說法,在過去的傳說故事中,也並不是不存在的。

傳說華胥國的華胥氏有一日經過雷澤見到一個大腳印,當時她心生好奇便上前光腳踩了一腳,回到族中後華胥氏就莫名的懷了孕,待十二年後孩子生了下來,卻是個有著蛇身人形的孩子,而這個孩子便是日後三皇五帝之中的伏羲。

因此出於這多方面的原因,最後族里的人還是讓嫘溪和這個孩子活了下來,他們被安排在村里最簡陋的屋子里,也沒有任何人去幫助他們的生活,姬宰的母親十分在意嫘溪的那句復興華夏的話,可是光看這么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誰也不知道嫘溪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然而這樣的等待最終卻沒有迎來眾人所期待的結果,因為就在幾年後的某一天原本足不出戶的嫘溪忽然有一天就趁所有人不注意帶著孩子逃出了村子,而等村里那些男人女人們著急的去追趕阻攔時,嫘溪和那個據說是軒轅氏後人的孩子早就已經搭上了去鎮上的大巴沒車了蹤影了。

故事到這里,後面的事情似乎也變得順理成章了,身無分文的嫘溪帶著自己的孩子逃出了華夏族來到了外面的城市,可最終還是被疾病和貧窮打敗,死在了某一個不知名的小城的角落里。

她的孩子從小生活在落後的村子里一直到四五歲甚至連最基本的漢語和漢字都不認識,身上唯一帶著的也就是嫘溪從出生就帶在身上的屬於華夏族族人的銅鎖扣,一直到有一天,牽引著他命運的繩索終於將這個孩子帶到了蕭茹華老太太的身邊,而多年後,古文字專家老楊的意外到來,也讓封閉了多年的華夏族人們知道了,原來這世上已經有這樣一個人,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軒轅氏恩賜的力量。

「蕭南燭究竟能不能發揚華夏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除了死守著這個落後的村子,有真正的為咱們的祖先做過什么嗎?口口聲聲喊著要復興華夏,到頭來卻藏頭露尾的除了害人什么都做不了……媽,你覺得咱們真的還配叫自己華夏族人嗎?」

這般聲音顫抖著開口,一直以來都在用謊言欺騙著蕭南燭的姬宰卻是沒了言語,他其實小時候真的時常會去找蕭南燭玩,只是那時他的母親也會很快的將他帶走並狠狠的責罵他,他忽然好似明白了為什么自己之前總是熱衷於在蕭南燭面前虛構那些族人們積極上進,並不斷試圖改變現狀的假話了,畢竟從前再貧窮再落魄的日子也抵不上眼前這樣的絕望,而他對蕭南燭……

——也許這一輩子都不好意思再喊不出那一聲阿小了。

……

從山道上跌落下來的一瞬間蕭南燭便暈了過去,他從前從沒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所以一瞬間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銅錘山本身坡度就大,他掉下去的時候也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備,然而沒等他察覺到絲毫的痛楚,他倒是又一次夢到了來c省之前的那個有些奇怪的夢。

同樣是黑龍乘一個玄色衣袍男子飛天的畫面,只不過這一次,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最終從天宮中墜落,他的萬千族人埋葬他的屍骨並為他哭靈的景象也一並出現了,蕭南燭在夢境中,遠遠的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一時間倒是也沒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情緒,可緊接著他卻是看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畫面,而這些畫面也似乎給蕭南燭帶來了一些關於這銅錘山存在的另一番解釋。

……

「歷師……歷師……」

耳邊一連聲的呼喚讓昏迷中的蕭南燭逐漸轉醒,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痛的厲害他也沒忍住小聲的抽了口氣,待發現自己此刻正被有個人背在背上的時候蕭南燭明顯有著片刻的茫然,而緊接著他側歪在身前那人背上的腦袋就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艷色。

「除夕,我沉不沉啊……」

皺著眉這般斷斷續續地問了一句,背著他行走在山路上的除夕發現蕭南燭醒了忙停下了腳步,他的臉色並不太好,看上去應該是之前為了硬是闖出那紙符時又和夕爭斗一番受了不輕的傷,而見蕭南燭這般重傷之下無法開口的樣子,除夕慘白著臉色眉頭不自覺的揪了起來,聲音里都帶著些焦急起來。

「歷師,你別言語了。」

這般說著,除夕通紅的眼梢已經出賣了他真實的情緒,他生平見過無數凡人的生死,自然是知道他們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他頭一次痛恨是自己的無用才讓蕭南燭一次次的為自己的事而四處奔命,而一看他這凄慘衰敗的表情,立馬就猜到除夕真是想法的蕭南燭也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後,接著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眼梢。

「別多心,我自己樂意。」

說完這話兩人之間一時有些無言,蕭南燭想著自己應該是臨掉下來被除夕給抱著了所以才僥幸沒能死成,只不過山半腰上的那些學生們也不知道有事沒事。

不過也虧了除夕和阿年兩個一起出現才滅了那群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窮奇,現在沒看到阿年,那應該還是和那群學生在一塊的,這般想著,蕭南燭便想同除夕再說些別的,可是還沒等他開口,他卻忽然感覺到他們倆不遠處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聲,接著一道手電筒的燈光便打在了他們臉上。

「那個,這位剛醒的朋友,我這還在這兒呢,你也多少看我一眼啊……」

這聲音乍一聽有些陌生,蕭南燭明顯一愣接著眯起眼睛順著那微弱的光線看了過去,待看清那是個帶著副眼鏡,頭發稍有稀,穿著身破破爛爛的牛仔外套的中年男人後,蕭南燭半響卻是神色一變忍不住提高聲音道,

「操,你不會就是楊才明吧?」

「誒,你認識我?」

楊才明看上去明顯對蕭南燭很陌生,見他這幅激動的樣子還有些茫然,蕭南燭見他這個二五模樣心里也挺著急,畢竟除夕能不能恢復的關鍵可能就在楊才明身上的這幅拓印的除夕滅魔圖上了,他也沒辦法不急,除夕見狀倒是趕緊扶著一瘸一拐的蕭南燭到了那老楊的面前,而灰頭土臉的蕭南燭在上下打量了一圈這大難不死的古文字專家後也無奈地開口道,

「我蕭南燭啊!之前不一直和你聯系著的嗎!就為了之前那事,我都給追這兒來了!怎么回事啊這是!你其他同伴呢?」

一聽這話楊才明也趕緊做恍然大悟狀,不過聽蕭南燭提到自己的那些同伴他還是神色一暗接著強顏歡笑地扯扯嘴角道,

「都出事了,就剩我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