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冷梅香(四)(1 / 2)

貴女嬌寵記 鏡鸞沉彩 2252 字 2023-02-21

趙琰的雪人終於還是沒堆成。

堆到一半的時候,宮里來了聖旨,讓祈王殿下即刻進宮一趟。趙琰皺眉,他不願意去,可不得不去。臨走時吩咐陳勻來陪阿凝堆雪人,又抱著阿凝親了親,「若是夜里我還沒回府,你就不用等我了,早點睡覺。」

阿凝拉住他的袖子,「殿下知道是什么事嗎?」

趙琰搖頭,又笑道:「你別擔心,我心里有數。」

趙琰走後,陳勻帶著幾個小內侍幫阿凝堆雪人,很快,一大一小兩只雪人就在梅花林中站起來了。

阿凝蹲在雪人前面發呆,偶爾把手伸到傘外面接雪花。給她打傘的陳勻連忙吩咐另一個小內侍去給王妃娶個手爐來。

「王妃可別著涼了。」陳勻道。

阿凝看了他一眼,「陳公公跟在殿下身邊多少年了?」

陳勻一愣,「回王妃,奴才從小就跟著殿下,已經二十多年了。只不過,殿下不在京城時,奴才是一直守在祈王府的。」

阿凝笑道:「哦?那陳公公是否知道殿下不在京城的這些年,是去了哪兒?」

陳勻一個眼神示意,周遭的內侍丫頭們都退了下去。他目露回憶的神色,半晌後道:「殿下第一次離開京城的時候才七歲,是奴才親自送殿下出的京……」

趙琰當年離開京城是為了去找自己的「親生父親」,也就是傳說中與韓朦玥青梅竹馬的那個男子。他當時不過一個小孩而已,也不知是怎么只身走到千里之外的廬州的。廬州是他所知的那人的隱身之地,趙琰去到那里,的確找到了他,只可惜是一座新埋的墳塋。

難怪景元帝一直找不到那個人的下落,還懷疑是韓府藏匿了他,原來他在韓朦玥去世的第二日就服毒自盡了。當然,後來趙琰才漸漸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景元帝,根本就不是別人。

因陳勻亦是後來輾轉得知,所以所知內容並不詳細,但也足以讓阿凝在心中描繪中那十幾年大致的路線。離開廬州後,趙琰隱姓埋名,拜師學藝,曾經到過許多地方。憑著敏悟絕倫的天資和過目成誦的稟賦,文武兼修,各藝皆精,亦多虧得遇貴人,才能有現在這個局面。

如今在清筠林里的人,還包括那日在鵲華山見過的岳朧煙,都算得上是他的患難之交。

阿凝嘆口氣,可恨她沒早生幾年,如今雖然被他如珠似寶得疼著,但總覺得離他真正的世界還隔了一層什么。

此時的華陽宮中,因為景元帝的忽然發病而陷入一片混亂。他劇烈地咳嗽著,瘋了一般推開榮貴妃的手,嘴上沙啞地喚著「朦玥」的名字,掙扎著要起身。

這是韓皇後的閨名,皇上似乎是要去找韓皇後。華陽宮中沒見過陣仗的小宮女小內侍們早就退到外間,只有林海等幾個得力的人並榮貴妃在內間,阻止景元帝的癲狂瘋態。

薛臨澗匆忙趕來,讓林海和榮貴妃按住皇帝的身子,幾根針扎下去,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胸口仿佛拉風箱一般發出呼呼的聲音,景元帝雙目瞪著朱黃的帳頂,半晌,似乎恢復了神智,忽然道:「老四人來了嗎?」

「回皇上,祈王殿下應該快到華陽宮了。」

景元帝又要掙扎著坐起來,「快……快給朕准備出行,朕要去太陵祭祀。」

林海一頭霧水,這……又是哪兒冒出來的念頭?

景元帝道:「沒聽見朕的話嗎?朕要和祈王一起去太陵祭祀!」

榮貴妃扶住景元帝道:「皇上,太陵離京城有些距離,還是待您身子好些再去吧?」

景元帝反手甩開榮貴妃,惡狠狠地瞪著她,「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整日里就想著怎么把朦玥拉下後位好自己取而代之!你這個惡婦!」

眾人都噤若寒蟬,榮貴妃一張臉冷得冰雕一般,起身道:「皇上誤會臣妾了。」

這時,外面有通傳祈王到了的聲音。林海等人不禁都松了口氣。皇上如今只有在祈王面前,才會比較正常。

果然,趙琰到了之後,景元帝就把之前的言論全忘了,又開始跟趙琰絮絮叨叨說起過去他和韓皇後如何如何。

這日直到入夜,趙琰都沒能回府。阿凝一個人入睡,大約是今日聽了陳勻一番話,夢中滿滿都是一個清秀瘦弱的孩童踽踽獨行的身影,她眼睜睜看著魑魅魍魎把他重重包圍,想沖過去幫他,腳下卻被什么東西絆住了,她想喊他快跑,也沒辦法發出聲音。

猛的驚醒,已是一身冷汗。

「王妃!」門外是錦珠的聲音,「王爺派人來接您進宮去侍疾。」

阿凝的心莫名懸了起來,只想著快些見到趙琰才好。

她換了一身素凈的月白色底子淡藍綉花鑲邊的宮裙,發髻上也只插了幾支梅花簪,在鏡中照了會兒,總覺得自己氣色不佳,又施了淡淡的脂粉。

馬車停在西華門口,阿凝下車時,剛好看見平王府的馬車停在後面。

趙玹和許漣晴一先一後下了馬車。趙玹看見阿凝時,走過去微笑道:「這不是四嫂么?」

阿凝福了福身,「平王殿下。」

趙玹道:「四嫂也是進宮侍疾?這可是個累人的活兒。四哥也舍得。」他笑了一聲,又從袖中拿出一瓶葯來,遞給阿凝,「謝謝四嫂上次送的葯,我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

當初阿凝得知趙玹因她而差點丟了性命,若說她心中毫無感激是不可能的。她私底下托了哥哥榮寰幫她尋找解蛇毒的靈葯,找到後便趁著平王大婚時送了過去。雖然可能幫不上什么忙,但也可聊表謝意。阿凝不喜歡欠別人的情,不然擱在心里難受,特別是她想與之劃清界限的人。

她不曾將此事告訴趙琰,只是避免不必要的糾結而已。她那個夫君么,瞧著好像很溫雅有風度,其實很愛吃醋的。

趙玹身後站著的許漣晴亦是一身素凈而不失端雅,她有些愣神地瞧著阿凝,不得不贊嘆對方好顏色。在閨中時,她就聽她大嫂林蘊說過,祈王妃是位絕色女子,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平王對她以及兩個側妃都從來不苟言笑的,今兒卻對這位祈王妃這樣和顏悅色。許漣晴瞧在眼里,心中掠過幾分酸澀。

阿凝接過葯之後,趙玹也並無多余的話,很快就各自換了轎子進宮。對此,阿凝覺得很好。趙玹若是早點能做到這樣進退自如,他們自小的交情也不必走到如今這種疏離的地步。

這時候,太醫院的人幾乎都聚集在華陽宮里,正與薛臨澗圍在一起商討對策。內室中,景元帝半夢不醒的,榮貴妃正在喂他喝葯。

阿凝進去時,一眼就看見守在外間的諸皇子中,趙琰以長子的身份坐在最前面,一夜未眠讓他清雋的眉目染上幾分倦色。

趙琰帶著她去里面給景元帝行了禮,隨後,阿凝便同文清瑜和許漣晴她們站在一處,守在滿是葯味兒的屋子里。

說是侍疾,但有榮貴妃在,怎么都輪不到她們。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凝覺得腿開始發麻了,低垂的視線中,她恍然看見一旁的文清瑜寬大的袖子里動了動,似乎是揉了揉後腰。文清瑜昨夜就進宮了的,想必已經罰站很久了。

阿凝正想著不知還要站多久,忽然看見趙琰對林海低聲說了幾句什么。他說完後,便朝阿凝走過來,「走了。」

二人離開華陽宮。這場大雪仿佛下得沒完沒了了。放眼一望,朱牆畫棟,碧瓦雕甍,都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雪白中。一早上就有內侍把地上的雪清掃干凈,可這一會兒工夫,又積上薄薄的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