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越王劍(1 / 2)

啞舍(全集) 玄色 6286 字 2023-03-07

「歡迎光臨。」老板抬起頭,當看到走進來的人時,手中擦拭瓷枕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進來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大叔,一副輪廓分明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歲月在他的額頭上刻下幾道皺紋,卻依然不減他儒雅的氣質。他手拄著一根拐杖,看來腿腳有些不便。

「館長,好久不見。」雖然有些驚訝,但老板的臉上仍是掛著招牌般的笑容。

進來的這位,是本市新上任的博物館館長,老板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不少關於他的采訪報道。

館長借著店內昏暗的燈光,震驚地看著老板,過了許久許久,才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二十多年不見,你居然一點都沒有變……」

老板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深了。

館長今年45歲,名牌大學歷史系畢業。在當地的博物館工作了十多年,終於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接任了老館長的位置,成為了博物館的新館長。

其實館長小時候對這種冷冰冰的古物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在他十幾歲的某年,遇到了一個非常特別的人,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一生的大事之後,便無可救葯地喜歡上了古董。

可是他沒想到,時隔多年的再次重逢,那人的相貌卻一點都沒有改變,還如二十多年前那樣年輕。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吧?

館長初時的意外一掃而過,自嘲地呵呵笑道:「我可能是認錯人了,我有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他二十多年前和你長得很像。」

年輕的老板仍保持著公式化的微笑,他發現館長沒有注意到自己剛剛說的那句「好久不見」,索性也就當根本沒有說過這句話,當下順著他的話續道:「館長說的那人可能是家父。」

館長雙目一亮,「那令尊何在?」

「家父正在國外旅行,最近可能是去了埃及,大概短時間內回不來。」年輕的老板含笑說道,坦誠而又真實,讓人無從懷疑。

「哦,那還真是可惜了。」館長惋惜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家店是新開的吧?我以前沒聽說過。」

作為博物館的館長,他自然對城中大大小小的古董店了若指掌。雖然時至今日,古董店內很少出現真正價值連城的古董,但凡事沒有絕對。今晚他去朋友家拜訪,路過這條商業街時,發現了這家名字古怪的古董店。

——啞舍。

古物不能說話,它們都承載了千百年的故事,無人傾聽……倒是很像那人掛在嘴邊上的那句話。

「開了有一段時間了。」老板笑了笑,他開這家店至少有兩三年了,但由於店名奇怪,很多人都沒發覺這是家古董店。能推門而入的人本就少得可憐,更別提總是上門的熟客了。

不過他在這里開古董店也不是為了賺錢,和古董有緣的人,遲早會出現。

只是沒想到,今夜館長會推開啞舍的這扇門,這讓老板微微地擰起了眉。

館長昂著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對這里昏暗的光線感到不滿,用前輩對後輩教育的口吻道:「古董店怎么能晚上還開店呢?你不知道什么叫『燈下不觀色』嗎?」

「燈下不觀色」是古董店的行規。說的是天黑之後古董店就要關門,因為在燈下看的古董,由於光線不是自然光,容易魚目混珠,收到或者賣出假貨。

這也是他在看到這家古董店時毫不猶豫推門而入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老板是這么年輕之後,更加鎖緊了眉頭。

說到底,他還是覺得古董這東西,沒有多年的積累,是無法摸得透的。面前這個年輕人也不過是二十歲出頭,怎么看都給人不可靠的感覺。

不過,當年,他認識的那個人,也就是這般年紀……

看著燈下那熟悉的面孔,館長恍惚了一下,頓時甩了甩頭。他對自己說:那人是不同的,是與眾不同的。

老板還是靜靜地笑著,他的古董店又不是賣東西的,開店關店全都憑他喜好。只不過他一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多年,此時看著多年不見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面容老去,只能依稀看出當年的一點影子,卻對他用陌生人的口氣說話,這對他來說還是個新奇的體驗。

館長用極為挑剔的目光環視著店內的器物,很自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櫃台上老板正在擦拭著的瓷枕。

「這是……這是越窯的青瓷枕?」館長雙目一亮,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拿了起來。

胎體為灰胎,細膩堅致。釉為青釉,晶瑩滋潤,如玉似冰。上面有葉脈紋,入手冰涼沁手,以館長的經驗來判斷,這個瓷枕的年代至少在唐朝至五代十國之間,而從顏色上看,甚至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秘色瓷」!

所謂「秘色瓷」,從前人們提到它,都沿用宋代文獻,說這種瓷器是五代十國時,位於杭州的錢氏吳越國專為宮廷燒造的,臣庶不得使用。至於其釉色,也像它的名字一樣,秘而不宣,後人只能從詩文里領略它非同一般的風采。直到20世紀80年代,陝西扶風法門寺寶塔出土的一批秘色瓷碗碟,才讓世人知曉了真正的秘色瓷是何物。

而此刻在他手中的,竟是極品的越窯青瓷。

館長只覺得喉嚨有些干渴。

他並不覺得這類絕對屬於國寶級的古董出現在這家古董店有什么奇怪。就他對那人的了解,就算這家店內還有著更多的珍貴古董也不稀奇。

因為是那個人的店。

老板饒有興趣地看著館長千變萬化的臉色,重新坐了下來。他從紅泥小炭爐上拿下燒開的水,沏了兩杯龍井茶,靜靜地放在了各自面前。

館長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沉著臉把瓷枕放了下來。他端起茶杯,聞了一下香濃的茶香,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那個瓷枕上轉移過來,就發現自己手中的杯子竟然是斗彩鈴鐺杯!館長差一點就要不顧一切把杯子翻過去看看後面的落款了。但茶水太燙,他只好哆哆嗦嗦地舉高杯子,抬頭向上看去。

果然!是成化年間的斗彩瓷!

天啊!他莫不是在做夢?否則怎么可能用這種只能躺在博物館玻璃櫃里供人觀賞的杯子喝茶?

館長憋紅了臉,勉強拿穩杯子重新放在櫃台上。有些茶水灑了出來,但是他卻感覺不到燙手,甚至都不敢四處觀看,只是低頭思考著。

「只不過是個杯子而已。」老板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放到嘴邊愜意地吹了一下茶沫,悠然地淺呷了一口。

「不!它不只是個杯子!」館長突然間大發脾氣,橫眉瞪叱道,「小子!你明白什么?這個杯子,在成型的那個瞬間,就已經凝結了那個時代的生活和精神!在它的身上,還延續著一個時代的風華和生命!它是有生命的!」

館長的脾氣一直非常好。當然,這是指他這些年而已,年輕的時候,他脾氣可是相當的暴躁。在沉浸研究古董之後,這種暴躁的脾氣才慢慢沉寂下來。只是今晚踏進這個古董店不到十分鍾,他忽然無法控制起自己的脾氣來。就像個火葯桶,只有一點點火星,就把他引爆了。

「是的,它們都是有生命的。」老板像是並不在意自己被人指著頭怒罵一般,其實他還挺懷念館長這暴躁的脾氣,當年還真沒少見識過他這種當頭喝罵,「很好,你能領會到這點,很好。」

館長當場愣住,他這個年紀,已經很少有人用這種說教的語氣和他說話。所以冷不丁聽到,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從這么年輕的小子嘴里。

老板慢悠悠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茶,用盆子倒扣在小炭爐上,熄滅了里面的炭火。「對不起,想要看古董的話,請改天吧。今天我要關店了。」

館長一點都不理會老板送客的意思,嚴肅地說道:「小子,你店里的這些古董,不值得存放在這陰暗的地方落灰。」

老板挑了挑眉,並沒有說話。他站起身,把櫃台上的青瓷枕擦了擦,小心地放回了錦盒內。

「它們應該在博物館里,供世人觀賞!讓人們知道我們祖先的文明有多么瑰麗!」館長用非常具有煽動性的語氣鼓動著,「你應該把它們都捐給國家,這才是這些古董最終的歸宿!」

老板笑了笑,還是沒有說話,抱著錦盒轉入了內室。

館長皺了皺眉頭,語氣重了三分道:「既然你不肯捐,那折合一下市值,我去申請國家和省市的文物基金,或者我用自己的一些積蓄……」館長的話音突然低了下去,因為他這時才注意到店內古董架上擺放的各種古董。就這么一瞥,眼神還不是特別好的他,還是已經看到了宋青白釉瓷盤和疑似明朝宣德年間的祭紅盤。

館長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不好,不敢再多看,怕自己再受到驚嚇,但眼睛卻忍不住四處張望。

長信宮燈昏暗的燈火下,館長竟然連呼吸都放輕了起來,生怕因為自己呼吸重了一點,就會吹破這里易碎的古董。

老板這時已經把瓷枕放好了,幽幽地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揚起笑容道:「對不起,我沒興趣,館長請回吧。」

館長頓時怒了!這個年輕人到底知不知道,這里的古董很多都算得上是國家級文物!文物是禁止買賣流通的,他只要鑒定一下,申報上去,就可以把他按照買賣文物罪抓起來!館長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惱怒地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我還會再來的!」館長使勁敲了一下拐杖,腿腳不便地推門而去。

老板站在陰影里,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著館長一深一淺的腳步,許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對了,最近幾天,是不是有個拄著拐杖、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大叔在你店里一直晃悠啊?」醫生最近迷上了隔壁餐館的三鮮餡餃子,每晚下班之後,都會去買兩盤餃子外帶,然後直接帶到啞舍來吃。有個人陪著吃飯,總比一個人吃著要香。

老板挑了挑眉放下筷子,甚為意外地問道:「你見過他?這幾天你來的時候,都沒有碰到過他吧?」館長這幾天每日報到,所說的無外乎就是那天的那幾句話而已。

醫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那是因為他在古董店外攔住我,還很詳細地問我有沒有在這里買東西,還有這個店的事情。」

老板聞言眯起了雙眼,優雅地拿餐巾紙擦了擦嘴角。

醫生沒察覺到老板的心情變差,口中塞了個餃子口齒不清地繼續說道:「那個大叔很古怪啊,問的問題也很奇怪,你到底在哪里認識這么奇怪的大叔的?」

老板正想著其他問題,聞言漫不經心地回答:「哦,是以前盜墓的時候認識的。」

醫生差點噎住,一時分不清老板是不是在開玩笑。他連忙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後突然間想起了什么,吞吞吐吐地問道:「那……那上次你借我的那個瓷枕……」

「當然也是出土的,否則你覺得是怎么來的呢?」老板笑了笑道。

「啪嗒!」醫生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卻沒有撿起來的意思。

出、出土?那、那就是說……那瓷枕本來是給死人睡的……醫生默然無語,看著剩下的半盤餃子,頓時沒了胃口。

館長拿著一個錦匣,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回到博物館。

博物館內的工作人員見了都不由得會心一笑,猜得出來這位館長怕是又弄到什么珍奇古物了。

館長連辦公室都沒回,便直接去了文物鑒定室。他這些天一直在啞舍對面的茶館坐著,既然那個年輕的老板不賣他東西,那他只有從客人的角度入手。

他一開始還請了許多人假裝成客人去啞舍買東西,但那個老板非常奇怪,說什么都不賣。弄得他沒辦法,只好守株待兔。守了好幾天,啞舍都沒有賣出東西——這點倒也不奇怪,古董店一般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他都做好了要長期抗戰的准備。

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天終於讓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學生從啞舍里抱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錦匣。他費了不少唇舌,甚至亮出了自己博物館館長的身份,才把這個東西從學生那里買了回來。

而最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學生說,這錦匣里的東西只花了五十塊錢。館長付錢的時候,都有些不相信。但他不想浪費這么好的機會,甚至都沒當場打開錦匣看看里面的東西,直接抱著錦匣就回博物館了。

這時正是快下班的時候,鑒定室的人早就回辦公室准備回家了。館長仔細清洗了雙手,屏住呼吸,打開了錦匣的蓋子。

一道刺眼的寒光入眼,當館長看清楚匣內的東西時,差點連呼吸都忘記了。

在華美的黃色綢布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把青銅劍。

這把劍渾身發出炫目的青光,寒氣逼人。劍身長約三十多厘米,呈暗褐色,通體包漿渾厚,銹跡不多,劍身光亮平滑,隱約可見菱形暗紋。刃部磨痕細膩,鋒利無比。劍閣上面有獸面紋飾,一面鑲有青金石,一面鑲有綠松石。在近隔處有八個錯金鳥篆體銘文:「越王勾踐自作用劍。」

館長萬萬沒想到,錦匣內的東西,竟然會是一把越王勾踐青銅劍!在若干年之前,湖北曾經出土了一把舉世聞名的越王劍,出土之時,稍一用力,便能將16層白紙割破,鋒利如昔。

館長也曾近距離地觀賞過那把越王劍,無論樣式模樣,都和他面前的這把非常相似,若不是大小有差異,他一瞬間幾乎以為這是一把仿品了。

可是他知道,當年越王勾踐北進中原,會天下諸侯,一時號稱霸主。據《吳越春秋》和《越絕書》記載,越王勾踐曾特請龍泉鑄劍師歐冶子鑄造了五把名貴的寶劍。其劍名分別為湛廬、純鈞、勝邪、魚腸、巨闕,都是削鐵如泥的稀世寶劍。因為五把劍其中有三把長劍,兩把短劍,世稱「三長兩短」,後來這個成語也就成了意外災禍的代名詞。

既然當年鑄了五把劍,所以,誰能說就只有湖北出土的那把劍存世?

館長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是真是假,只要他鑒定一下,就會水落石出了。

x射線照片、金相分析、熒光能譜儀衍射……館長小心翼翼地做著各種測試,越是看著那些分析出來的精確數據,他便越是心驚——因為無論怎么分析,都證明這把劍,的的確確是兩千多年前制造的!

這怎么可能?

館長不是不相信面前精密儀器的檢測結果,而是不相信這種一級國家文物,那個老板居然五十塊錢就賣了!

這……開什么玩笑?

館長拿起越王劍,伸出手去摩挲上面精美的花紋。一個不留神,手指被鋒利的劍刃劃破,血珠順著泛著青光的劍刃緩緩滑下,竟也有種說不出來的美,讓人移不開眼。

館長雖然受了傷,卻仍舍不得放下寶劍。這把青銅劍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飲過人的鮮血了,此時此景看上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館長也沒有急著為自己的手止血,而是拿起軟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刀刃。

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之前那個學生的話:「老板賣給我這東西時,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不能讓它沾上人血。」

館長先是嗤之以鼻,突然間又變得非常氣憤。

青銅劍的收藏保養何其復雜,那個老板居然就只叮囑了這一句!

獨自在鑒定室欣賞了許久,看著牆上的時鍾已經指向了九點,館長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將這把越王劍重新收回錦匣。在鑒定室隔壁,就有一間暫時的文物存放室。

館長慎重地把這個錦匣放進了保險櫃,一邊在心里盤算著,等明天,他要請幾個專家再來鑒定鑒定,等一切確認了之後,再向媒體公布這個消息。

一定會引起巨大的轟動,也肯定會有多方質疑的聲音。湖北的那把越王劍沒有人會懷疑真假,是因為它是確確實實地出土文物,而他得來的這把劍……這把劍的來歷,他可要先好好地想一想該怎么說。

館長知道那個人的古董店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雖然現在是他的兒子在看店,本人遠在埃及。但若激怒了他,弄不好他會直接關店走人,到時候那滿店的珍稀古董,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現世了。館長關好鑒定室的門,本該直接回家的他,忍不住方向一轉,朝博物館的展廳走去。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博物館五點就關門了,工作人員五點半也都全部下班回家了,留在博物館里的只有保安人員。可就算是值夜的保安,現在也不似以前那樣會拿著手電筒每層每層地巡查,因為安置在博物館各個角落里的高科技攝像頭會忠實地記錄下一切,保安只需要坐在監控室,時刻注意監控畫面即可。

而這個博物館采用的,均是國內最先進的技術,每個文物存放的鋼化玻璃展台里,還都裝配上自動感應燈,本來玻璃展台內都是微弱的燈光,只要有人朝展台靠近,就會自動亮起來。

館長沿著參觀的路線,慢慢地一邊走一邊思考著。隨著他的走動,他身邊的玻璃展台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來,又隨著他的離去,一個接一個暗了下去。

在漆黑空曠的博物館中,死一般的寂靜,館長只能聽見自己的拐杖敲擊在大理石地面的噠噠聲。

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喜歡孤身在夜晚的博物館呆著,但是對於館長來說,這是他最享受的一刻。

博物館很大,館長卻對每個展廳每個展品都了如指掌,他用慈愛的目光看著玻璃展台內的一個個文物,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等他從一樓走到二樓瓷器展廳時,他的心里已經想好了如何對外宣布那把越王劍的來歷,滿腔心思更是轉到啞舍的那些古董身上,想著怎么一個個把它們全弄到博物館,甚至都開始考慮那個宋青白釉瓷盤擺放在哪里了。

館長的心願很大,從迷上古董的那天起,他就如飢似渴地收集這些凝聚著前人文化和生命的古董。他自己喜歡,更想讓別人也喜歡。

所以每每看到殘破的古董時,都會心痛不已。

如今這些古董,真是碎了一個,就少一個了。

館長在瓷器展廳中央的一個元青花瓷罐面前停了下來,這個瓷罐體積很大,甚至能裝得下一個五六歲的孩童,能完整地保存下來已是不易,雖然在罐口有一個明顯的缺口,但仍不減損它昂貴的價值。要知現在存世的元青花只有四百余件,如此大的瓷罐,更是少見。

這個瓷罐,就是當年,他和那個人相遇時得到的……如此的美麗,就算當日在那個墓中,他為了保住瓷罐中了古墓中的機關,右腿從此行走不便,也沒有一絲遺憾。

想到這,館長忍不住伸出手去碰觸那在燈光下猶若白玉的瓷釉,但左手卻率先碰到了一層玻璃。

他回過神,這才知道自己又忘了這個瓷罐已經不是擺在他的家里,而是被玻璃罩隔離,擺放在博物館之中。

館長一陣失落,不過又立即整理好心情。這些古董放在博物館中,雖然不能直接把玩,但卻得到了最好的保護和修整。而不是像啞舍那樣,不負責任地堆放在那里,隨隨便便地拿來用,真是暴殄天物。

所以,他做的才是最正確的事。

館長笑了起來,在玻璃罩上看到自己臉上的皺紋,不由得想起,若干年後,這些古董仍好好地擺放在博物館中任人觀賞,而他卻早已化為一堆白骨……

但,這樣似乎也不錯。

館長發了半晌的呆,才收回按在玻璃罩上的手。手指上一陣刺痛傳來,他這時才發現,手上被越王劍劃破的傷口,血一直都沒有止住,左手上早就蹭得全是血跡,還在玻璃罩上留下了一個血淋淋的血手印,在夜里看起來非常的瘮人。

館長連忙把拐杖靠在牆邊,掏出手絹,卻沒有管左手的傷口,反而仔細地擦拭著玻璃罩上的血手印。他邊擦邊笑著想,若這個手印他不擦掉,留到明天早上,估計能把全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都嚇傻。他們編的那個什么博物館七大怪談,估計就要變成八大怪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