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紅薯(1 / 2)

177.紅薯

天氣有點冷,清早打開大門一看,果園里邊坡上的草葉上,有一層薄薄的晶瑩閃亮的東西,是霜。

民諺說,霜降之前住了耬,霜降之後刨紅薯。孫剛開著車,跟隨爸爸到地里挖紅薯。

紅薯是比較「賤糙」的作物,它的生命力十分旺盛,只要植入泥土就能成活,扔在哪兒便長在哪兒,對水呀肥料啊什么的並不苛求。

所以,以前農村里許多灌溉不便的排子田、漏豆坵都種上了紅薯,尤其是開墾的荒土荒地大都是種紅薯等雜糧作物。

初秋時節,一場大雨過後,紅薯藤就爬滿了壟畦,覆蓋了原野,充滿著生機。

紅薯全身都是寶,非但紅薯是糧食,紅薯藤是牲畜的飼料,紅薯的梗子葉子還可以用來做菜吃。

藍天白雲下,紅薯秧子扭曲著糾纏在一起,顯露出深秋少見的翠綠。紅薯不聲不響,醞釀著飽滿與豐盈,以至於撐裂了地面,露出了粉黃的外皮。

孫爸放下手中的農具,說:「你砍秧子,我刨。」

孫剛愉快地應了一聲,彎腰,扯起地瓜秧,攏成一束,砍起來。

紅薯秧子挑回家除了揀一些嫩一點的能當菜吃以外,大部分都喂果園里的幾個牲口。紅薯秧子對它們來說,是上好的青飼料。

這些紅薯秧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摟抱在一起。孫剛實在分不清條理,只好把它們滾成一團,用鐮刀削。

紅薯藏而不露,收紅薯就有點地下掘寶的意境。村里人管收紅薯叫刨紅薯。「刨」不像「收」那樣對結果一望而知,每一钁頭下去都帶著饒有興味的探秘和期待。

壟上的紅薯藤都收完以後,孫爸就要大顯身手了。拎起頭,對准一個地方刨下去,往往在紅薯周圍刨一圈,把地翻松了,那整串的紅薯就露面了,一串串紅薯像團結緊密的兄弟姐妹一樣抱在一起。

出土的紅薯如紡錘般大小,苗條秀氣,攢簇一堆,最是農人喜歡的模樣。若是大得像娃娃頭,就使人驚訝一聲了。

極個別的地上扯著一條謊蔓,地下卻空空如也,或僅是一窩薯兒薯孫,對之孫爸也只好搖頭嘆氣,這種情況他見多了。

還有的紅薯似乎和人捉迷藏,主窩之外另有深藏或跑窩的,逗得你興起,就像挖地老鼠似的,跟蹤追擊,不然就被其溜之大吉,只有到了初冬犁地時它才不得不露面。

燦爛秋日下,孫爸大汗淋漓,腰弓低頭,像膜拜土地。他用力地揮舞著钁頭,在咔嚓咔嚓的聲響中,把深藏在土里一夏一秋的紅薯小心翼翼地刨出來。

孫剛砍完秧子,也來挖紅薯。孫爸告誡他要小心,別把紅薯給碰破了。

學著爸爸的樣兒,孫剛高高地舉起鋤頭,猛地朝地里挖去。一不小心,就把最大的那個紅薯給刨了個大缺口。有時候會一刨兩半,紅薯無辜地流出雪白的汁水來。

惹得孫爸一陣搖頭連說可惜,笑著說:「剛娃,你還是撿紅薯吧,攏攏堆,等會好裝袋。」

孫剛呢,也只好耷拉著腦袋去撿紅薯了。

那些狀如羊**的紅薯,飽滿豐盈,一嘟嚕一串,躺滿了一地;有被鋤頭破了口的紅薯,乳白的汁液從斷裂處冒出,狀如奶水。

忙了一會兒,孫爸把钁頭倒立過來,用小石子刮著上面粘粘的土,說:「剛娃,歇一歇啊。」

接著就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他望著滿地的紅薯,滿懷喜悅地說:「人不辜負地,地就不辜負人。」

爸爸的情緒,像他嘴里吐出的煙,輕輕飄向半空,散開了。

小時候,孫剛和哥哥跟著爸爸媽媽下地的時候,就是撿紅薯的,根本刨不好,經常把紅薯刨的傷痕累累。

其實小時候他們兄弟倆,和村子里其他小孩子一樣,經常跟著爸爸媽媽到地里挖紅薯有一個更為隱蔽的原因:那就是在紅薯成熟的時節,地里總會出現一些來自其他鄉鎮地區來賣甘蔗的人。

那時,孫剛家鄉沒有人種甘蔗,田里地里不是水稻麥子等庄稼,就是紅薯玉米等作物,根本就沒有那些當時孩子們看來十分好吃的東西。

跟在爸爸媽媽身後撿著紅薯,眼角卻在關心著遠處有沒有人挑著甘蔗的擔子向地里走來。

孩子們的耳朵也支棱著,想聽到來自甘蔗販子的叫賣聲:「紅薯換甘蔗嘍!紅薯換甘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