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他醒了,在茫茫黃沙間。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只覺得無比的干渴,喉嚨像煙熏火燎過一般,想要喝水,甚至他看著自己手臂上搏動的血管,想象里面流動著的甘美的血液,他想要咬開自己的血管,喝自己的血,嘗嘗會是什么味道。

但他最終還是按捺下來了,他知道如果失血的話就更走不了,將寬大的袖子打了個結,改成更方便行動的窄袖,將衣服拉上去連腦袋一起裹住,擋住天空上的熾熱的太陽。

他穿著一身長袍,看著也是精致,若果在城內也能換一些錢,但這是沙漠,這里什么也沒有,連潛藏在沙里蜇人的蠍子、咬人的毒蛇都沒有。

抬頭遠望,燥熱的風吹過,像是帶走他身上最後一點水分,他覺得嗓子火辣辣的,有點癢,想咳嗽一下,但一張嘴,卻感到喉嚨發緊的痛。

遠遠看去,在東方的天邊有一點綠意,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是眼花或者海市蜃樓,只是想到去到那里就好了,那里就有水喝了。

一步,再一步,汗液滴在衣服里,卻被他小心翼翼地舔干,雖然又咸又澀,但也稍稍緩解了喉嚨的刺痛。

一步,兩步,三步……走不動便爬,爬得累了就趴著歇一歇,遠方的一抹綠卻成了他眼中跳動的火焰,勾引著他不懈地走過去。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一兩個時辰,一兩天,日不落,月不出,天長明,映入他眼中終於不是茫茫黃沙,而是蔥郁跳動的綠色。

綠色拱衛著的一汪碧水已經滿得要溢出來了,竟延伸到了沙地的邊緣。他連滾帶爬地向湖邊前進,他覺得自己是在跑,但和爬沒有什么差別。

終於蹭到湖邊,剛想要栽進水去,滿飲一湖,卻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傳來一聲「張致和!」

這聲音似遠似近,如雷鳴一般在他的耳中炸響,他心中不由得一陣顫動,張致和是誰,我要喝水!他掙扎了一下,又要栽進水里面。

來人提著他的脖子把他從湖邊拖開,強硬地將他壓在自己懷里,說道:「你很渴嗎?你是什么人?怎么會短短一段時間就渴成這樣?」

他悶頭埋在來人絲滑的綢子衣服里,絲綢的質感滑順涼快,讓他忍不住咬了一口,洇濕了來人的衣服,他見到濕痕,一下子就心疼得忍不住去舔。

來人將他緊緊抱在懷里,苦笑著看他咬著自己的衣服,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說道:「你聽我說,聽我說。結乳歸壺,采金歸礦,似守非守,欲動不動,元神得一,還精補腦……「

短短幾句卻暗含法力,如舌綻春雷,蘇醒天下一般,他顯然是聽進去了,扭動了幾下就平靜下來,乖巧地睡在來人懷里。

沈中玉調整了一下坐姿,盤腿坐著,看著在自己懷里已入定境,幾乎是睡了過去的張致和,忍不住想到,嘖嘖,想不到他就是入了幻境也是這么乖,還以為要拳打腳踢幾次才能制服他;完全想不到,張致和爬完這么「長」的路之後身心俱疲,如何還有力氣打架。

等張致和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別人的懷里,咬著別人的袖子,嚇得他差點又昏了過去,他活了四十年就沒有做過這事,後來辨認出這是沈兄的明紫鑲邊綢緞袍子,安心了些,但又忍不住想著又該被他戲弄一番了。

張致和拉了拉沈中玉的袖子示意自己醒了,臉色微紅,默不作聲地從他懷里爬起來,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恭敬道了一聲:」沈先生。「

沈中玉看著他這般恭敬的樣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喚我沈先生?」

「弟子早有師承,卻得先生愛護,得蒙教訓,獲益良多,自然要稱一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