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躺在地上的女子咳嗽著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半是骷顱,半是美女的臉,驚怒交加地看著張致和,連聲道:「你竟然!你怎會!」這句話說出仿佛像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竟又昏倒下去,不再動彈。

張致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承你惦記,我確實看穿了。」哼,竟敢誘使我去傷沈先生,真是大膽妖孽!

在他昔才一劍之中,雖然內火起伏不定,外魔蠢蠢欲動,但是精純的劍意自心海中一起,就將功利心斬去、將榮辱心斬去、將生死心斬去,知行合一,唯一劍而已。

劍意之下,張致和內心無比清明地看到所謂高陵雪的幻影竟是沈中玉,並隨著沈中玉的指示一劍斬出,將這只一直隱藏在後的妖孽斬了出來。

張致和不再理會那只躺屍的妖孽,問沈中玉道:「沈先生,敢問這只妖物是什么東西?「

「你以為她是什么?」沈中玉心情甚好,看著張致和認真討教的樣子洗了洗眼,更是好為人師。

「我初時以為是邪神,但她卻像妖物家仙那樣附身人體,而展現的手段又有些像是魔道的路數。」

「魔道的路數?說說。」沈中玉露出一抹帶著促狹的笑,道。

「就是陰陽和合吸人精血的路數。」張致和淡然說道,本來覺得並沒有什么,但看到沈中玉眼中的戲謔,不知為何也覺得局促起來,大概是沈先生平時就太愛開人玩笑了。

沈中玉一邊看著倒伏在地上仿佛已是個死人的女子,其手肘以下竟都成了森森白骨,看著更是磣人,一邊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答道:「你這樣說也可以,她就是個未化形的小妖、不曾成靈的神明與高陵雪一點殘存的精神結合起來的怪物,我也不知道說這是什么東西了。」

話音剛落,地上的女子一下子就動了,像是受傷之後拼命的野獸一般一躍而起向沈中玉撲去,沈中玉架劍一攔,然後劍身一轉如清風拂雲,慘白的指骨在劍上一抓,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骨劍交擊,擦出一溜的火花,那個女子像瘋了一樣要抓下沈中玉的臉皮,沈中玉也毫不留情地用劍去削她的指頭,轉瞬間他們已經過了上百招。

最後,沈中玉忍無可忍地劍身一轉就將她甩了出去,一看,劍身上竟被磨出了一道道的白痕。

被甩到遠處之後,她抬起頭來,竟不再是剛才那張半枯半榮、可畏可怕的臉,而是清新秀美,不施脂粉,盡得風流,看著二人,哭訴道:「上仙慈悲,竟然不願能容妾身一條生路。「

張致和說道:」沈先生早說了,你前路已絕,不若早早自我了解,說不定下輩子會大徹大悟、突飛猛進、白日飛升。「

沈中玉看到他一臉嚴肅地催人去死,悶笑著咳嗽了一下,道:「不必再和她多說。」

卻見眼前的女子,緩緩站了起來,抿了抿鬢邊的秀發,又問道:「兩位郎君真是薄情人,就不能容妾身一條生路嗎?」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災難始終此起彼伏的神域瞬間靜止下來,桃林自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舒展、成材,轉眼間已經是十里桃花,美不勝收。

但在桃花美麗的背後,卻是原來還成型、尚在咒罵不休的信徒精魂剎那間如煙花一般爆炸散開,點點流光灑落,滋養出桃花灼灼。

「妾身在此立身百年,雖也做過些錯事,但這小鎮若不是有妾身一力保存,只怕早就埋進風沙里了。再說,妾身這般做都是為了上進二字,畢竟方圓百里再沒有一人能夠給妾身依托,妾身若不厲害些,只怕,只怕,早就被人糟踐了。」

仿佛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她說話的聲音,這聲音似男似女,似在縹緲的遠方傳來,又似近在心底響起……

走過漠漠平沙,漫漫長路,見到綠洲有湖,湖中有人,那是一個女子的背影,清澈的水珠滾動在蜜色的皮膚上,她站起來了,柔軟的腰,圓潤的臀,想要看清楚一些,想看到她轉過身來,向你款款地笑。

但她偏沒有這樣做,接過一旁侍女遞來的薄紗裹上,裹得只剩下一雙明亮的眼睛,捧著盛滿了沙棗酒的陶罐,殷勤地送上,這是在水中晾了半天的酒,喝上去第一口是涼的,第二口卻是火一樣的辣。

她搖擺著腰肢,跳起了祭神的舞蹈,既妖嬈又神聖,最後輕盈跪下,柔軟的腰肢向後彎著,仰著頭,像最美的貢品等待來人揭開她的面紗,明亮的眼睛里燃著火,親愛的朋友呀,你為何不留下來?!

來人卻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無言拒絕,欣賞她如欣賞一幅畫,看著一朵花,雖然塵沙滿面,汗滴如漿,卻始終不曾接過熏香的手帕,沒有喝過一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