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張致和本是心情舒暢,聽到沈中玉這般嚴肅謹慎,也是心中一凝,立刻掐訣閉氣,見到沈中玉雙手握拳,身影頹頹,立刻將他扶了起來,靈機一動,想到之前所作的偈語,向殿後走去。

佛偈說蓮開而遁,這蓮台寺中最大的蓮花大概就是中央大佛座下的蓮台了,雖然尚未見到僧人,但去蓮花開處總不會有錯的。

一邊走,一邊看,還一邊打散了幾個攔路的人,他就越發驚心起來:

一個人走在路上,看到地上寶物不甚在意,卻就嘿然一笑,而寶物主人卻無名火起,揪著他的衣領就一拳打過去,卻不小心就蹭到了路人。路人也是騰地震怒,挽袖就打。過不了一會兒,血濺五步。寶物主人咬著人耳朵,像狼犬一樣露出白森森的牙,看著四周桀桀怪笑。

但周圍的人不但不怕,反而也圍過去廝打起來,血花四濺,腥氣撲鼻。轉眼間,本來競誇豪奢、風流繁華之地成了血肉修羅場。

早前那香氣像蛇一樣鑽進了沈中玉的鼻子里,越發往腦子里鑽去,在方寸大小的泥丸宮內進進去去,將他的腦子攪成了一團漿糊。前世今生的記憶被翻來覆去,一時出現的是上輩子三千聖壽,高陵雪親奉三十童男童女的情景,下一刻就是他在沙漠中和張致和相依為命的景象,似真似幻,難以分辨……

沈中玉看著看著,卻無名火起,我之記憶何等珍貴,竟被外力隨意翻弄,心火一起,心中各種憤怒、壓抑等等情緒加入其中,心火具象化為巨大燦爛的火球,其色蒼青,自己仿佛成了古之火神,能夠掌控這個火球,想要焚燒一切,但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一咬舌尖,鮮血噴出,眼神恢復清明。

張致和本來一直扶著沈中玉在往外走,但見到不對,就已經停下來,將他一把背起,大聲誦念清靜經。

沈中玉伏在張致和身上,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定睛一看卻見到自己剛才噴在張致和脖子上的鮮血,潔白修長的脖子上是鮮紅如朱砂的血,對比鮮明得讓他眩暈,他忽然間起了念頭,想要咬上去痛飲這年輕道子的鮮血,想要吃了他。

感覺到心魔起伏,沈中玉趕緊取出清心琉璃燈,用掌心托著,清光瑩瑩,能破千載愚頑黑暗,沈中玉感覺到心頭火消,一下子就輕松起來。

而在燈光籠罩下的那幾個人也愣在原地,忽然驚覺自己和人竟廝打到連一絲體面都不存,衣服破爛不說,連耳朵鼻子都被人咬了下來。

張致和卻看都不看他們,只想到沈中玉正處於心魔起伏之時,再聞了這樣的迷香,還不知道會怎么樣,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一出到去殿外,感受到微涼的夜風,張致和感覺有些昏沉的腦袋稍稍清明了些,背著沈中玉一邊往大佛走,一邊道:「先生可好些了嗎?」「

沈中玉伏在他的肩膀上,腦子里還有些昏沉,始終看著他脖子上那滴血不順眼,聽到問話,打起精神道:「已好些了,讓我自己走吧。」

「先生,你沒事就好。」張致和說道,故作輕松地把沈中玉顛了顛,道:「先生,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他尚未聽到回答,只是剛走慢了兩步,卻被後面的人推得險些一跌,回頭看卻見大量的人跟在他身後也出來了。

有些人出來先是摸遍身上的大小口袋,又把袖囊翻了出來看,然後就是呼天搶地;也有些人出來時還捧著自己的斷手,或者耳朵鼻子等殘損肢體,也是淚哭無淚;更多的卻是出來之後依舊憤怒,嚷嚷罵罵地把前面的人撥到一邊去,自己在路中間大搖大擺地走,這樣免不了碰到更多人,然後又打起來了……

他忍不住又問道:「這都是什么東西,這么厲害?」

沈中玉一手握住清心琉璃燈,唯恐被人擠掉了,一邊道:「佛家有善香,惡香,等香,不等香,這便是不等香了。」

「我也聽過不等香,但不過是離魂小術,哪至於此?」

「尋常不等香算得了什么?」沈中玉道,這才是真正的不等香,加入了佛油所制的不等香,佛油就是用虔誠佛子煉成的屍油,不知要多少大德高僧才能煉成一小罐,這幕後之人究竟是誰。想到這里,他又開始頭痛,頭痛之余竟還有隱隱的暢快之感,還想到若我不曾屍解,是否也可飽嘗這一場血肉,感受這毀滅盛會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