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若在半空中看下去,枯桑境就像一個汪洋大海,海面飄著孤零零的幾個小島,海水如墨汁一般深沉神秘,而島上茂密陰深的叢林向人也張開了不懷好意的大嘴。

不過叢林里偶爾露出的朱牆綠瓦、斷井頹垣也暗示了這里曾經的輝煌,但是此刻除了飛禽走獸之外,仿佛再無人煙。

當然了,九幽老祖不可能選一個充滿海水的小千世界來做自己的宗門駐地。如果時間再上溯兩三百年,這里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一樣也是山巒起伏,流水縈繞,起伏的山巒上是美輪美奐的宮殿,深藏在宮殿內同樣有園林美景、仙禽瑞獸。

雖然沈中玉上輩子是修魔道的,但是審美卻正常得出奇,對於晦暗陰沉或者血腥暴力的裝飾並無興趣。再說,他家門口的鬼哭林已經夠陰暗可怖的,實在不必要把家里的園林也弄成這樣子,偶爾換換口味也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在基本上每千年一次的魔宗內斗中,九幽老祖始料未及地被自己的徒弟捅了刀子,索性將計就計,走火入魔自爆而死。

但輕易放過背叛自己的人不會是魔道中人的風格,他就在臨死前觸動禁制引爆了整個九幽魔宗,還將整個枯桑境推入海中。這下子,在他手中走向輝煌的九幽魔宗同樣在他手中完蛋。

俱往矣,此刻上輩子的九幽老祖,此刻的靜山道人沈中玉正拿著個樹枝在沙地上一邊寫寫畫畫,一邊說道:」這里雖然被淹了兩百年,但是我當年在這里放養的小家伙未必就都死了。我想,有些可能還學會了下海。我們暫時沒有下水,也沒有入林,所以還過得比較安逸。「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著張致和。

張致和皺了皺眉,問:」先生,敢問你當年都在這里養了些什么?」

沈中玉摸了摸下巴,回想道:「我不是很記得了。大概就是勾魂山魈、人面馬這類的。是了,我還養了一窩幽泉金環蛇,幸好它們沒有養成到海灘上曬太陽的愛好。」不然的話,我們肯定都被它們吸干了血。

張致和咽了咽口水,努力擠出一句話說:「先生,你當年的愛好都很特別。」

在旁的慧靜卻毫不留情地嗤笑道:「這都養得什么鬼東西?怕是其他看著光鮮些的仙禽瑞獸在這里都養不活吧。」離得遠遠就感覺到林子除了濃重的陰寒之氣還有深重的怨氣鬼氣,呼吸仙靈之氣的瑞獸靈禽估計在這里活不了幾天就要絕食而死。

沈中玉聽到不由得臉色扭曲,這太一針見血了,索性不理她,扭過頭去張致和說道:「等我們回去,就養一對白鶴來送信。」

「好。「張致和聽到這個笑了,對於沈先生的一切,他很希望知道更多,並不是忍受,而是覺得知道更多才能更了解。再說,先生從不是那些瘋狂嗜殺、不顧後果的大魔頭。

沈中玉繼續說道:「枯桑境來自於這里本來是個移動的,偶爾才和大千世界碰在一起的小千世界,被我抓到了,並將它的時空道標煉成了時空道標之門。但是,也被我炸掉了。我之前也是恰好能將它再抓到一次,並且進來了。但是,不可能通過同樣的方法出去。「

慧靜和張致和聞言點了點頭,大千世界衍生小千世界,而小千世界偶爾會撞在大千世界上。這些天然生成的小千世界很多時候就是宗門洞天的由來,化神大能通過稍微調整世界法則的構成來使之更加符合宗門的需要。

當然了,上古大能也可以自行開辟一個完全和大千世界不同的小千世界,例如傳聞中的神霄雷府,相傳這是一個天下諸雷霆構成的小千世界,和一般的五行四象為基本法則的世界大有不同。

但是,從大千世界捕捉到小千世界並進去之後,小千世界實際上還在時空中不停地流動,而構建時空道標之門就像一個船錨一樣將之固定住。如果不通過時空道標之門出去的話,很有可能他們出去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出現在虛空之中。他們都還沒有在虛空中存活的能力,自然要避免遭遇到這樣的情況。

沈中玉見他們都明白,也就不多費口水去解釋,大宗門弟子耳濡目染,對於這些也是十分熟悉。他便繼續說道:「現在能夠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我的寢宮內,把時空道標之門修好。」

「不會在海底吧?」慧靜聞言問道

「在山頂。」沈中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們要經過鬼哭林才到。在接下來的幾日,你們要聽話,聽話,再聽話。不然死了白死。」他最後斂起笑容,正色說道。

沿著海灘往上走,是平緩爬升、蔥翠濕潤的草地,他們踩下去感覺草地上都汪著水,又濕又滑。還有五顏六色的蟾蜍、青蛙以及蟲豸在草地上跳來跳去。為了避免這些看著就有毒的小東西跳到自己身上,基本上每個人身上都籠罩在淡淡的光芒之中。

走到最後,草地幾乎成了沼澤,雖然漂浮著的泥土上都長著及腰的草,但在下的一團渾水不停地翻滾發酵著,冒出難聞的惡臭。幸而這些人都是有道行在身,一個個健步如飛,輕易就略過了沼澤貪婪的大口,走到去了幽暗茂密的鬼哭林之前。

鬼哭林號稱鬼哭,來自於「往往鬼哭,天陰則聞。」但是,張致和一步踏進去卻先是感受到安靜,像死寂一般,沒有正常森林那樣充滿生機的鳥語猿啼,只有如在深淵之中的靜默,加上幽暗凄寒的環境,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樹木參天而起,枝葉交加,遮蔽了整個天空,只在間隙透過了細碎的陽光,但這些細微的光芒也被層層分割開來,一點點,一絲絲地投下來。但這樣細小的陽光顯然無法驅散他們身上的凄冷,陰寒不知從何而起,像濕滑的蛇一樣順著大腿爬到身上,引發眾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