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2)

楔子

陰沉的天,漆黑的夜,風雨如驟,雷聲震耳。

大理寺的天牢里,阿棗靜靜地靠坐在牆角,雙手環著自己的肩,木然地聽著外頭隆隆作響的雷雨聲。

天牢本就陰寒潮濕,這會兒又是在寒冬臘月,可只穿了一件夾薄棉囚服的阿棗卻半點都不覺得寒冷——她已經麻木了。

外頭,獄卒吃酒聊天的聲音夾在隆隆雷聲中,若明若暗地飄了過來。

「什么親封的一品女官,還不是一朝失寵就被打入了天牢?嗤嗤……」

「老哥說的是那個盛嫵音?哎你別說那小娘皮長得可真不錯,身段也勾人……你說先皇以前那么寵她,是不是和她……嘿嘿嘿……不過她居然膽敢謀害先皇……還有,聽上頭的人說,剛繼位的這位也和她有一腿……」

「要死啊你!說說那小娘們倒罷了,主子們也是你能編排的?當心你的小命!不過那丫頭……那是真不錯,瞧那皮膚白嫩的……」

「就是……還有那鼓鼓的胸脯細細的腰,看著就叫人忍不住硬……」

猥瑣的笑聲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一下割斷了,接著,有人冰冷地說了一句「拖下去杖斃」。

而後,有腳步聲隱約靠近。

再過了一小會兒,牢門就打開了。

阿棗微微抬頭,入眼的是一身玄黃色的龍袍。

「恭喜皇上,心想事成。」她歪著頭看著對方,沒有任何行禮的意思,嘴角嘲諷地彎起。

年輕俊美的帝王像是被她的目光灼了一下,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盛嫵音,太子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叫你這般死心塌地地為他?七年!整整七年,你為了替他報仇,處心積慮,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殘害一直重用你信任你的父皇母後……你知不知道,這是謀逆!」

下頜被他捏得生痛,可阿棗卻眯著眼笑了:「少這般義正言辭……我……若不那么……做……哪兒來的如今的你……」

是誰發現她的目的時,不加以阻攔反而暗中相助的?

是誰在她給皇帝皇後下慢性□□時當做沒看見,甚至給予掩護的?

他一個生母為宮女的落魄皇子,又是如何利用她的謀算鏟除異己,為自己奪得這皇位的?

真以為自己行事周密毫無破綻么?不過是她懶得說透罷了——反正目的是一致的,她並不介意多個幫手。可他不該……不該在上位之後,毫不留情地殺了她的兄嫂滅口,還企圖嫁禍給他人!

「盛嫵音!」燕承猛地湊近她,眼中閃過一絲痴迷,「朕以為你和朕是心靈想通的,可你卻毫不留情地設計朕殺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因為他那好兄弟謝雲毫不留情地屠了她兄長全家,包括她那還在襁褓里的小侄子!

想到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阿棗早已麻木的胸口再次密密麻麻地泛起劇烈的疼痛。可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平靜地看著燕承,最後低低地笑了出來。

「心靈相通?誰給你的錯覺?」她從來都只是把他當成目標一致的合作者,哪里給過他半分其他的暗示呢?不過是因為自己這身皮相生得好,他自己起了欲念罷了。

昏暗的燭光下,女子垂首而笑,雖面色慘白,狼狽不堪,卻仍難掩驚人的美貌。

緊緊盯著那張美玉般無暇的臉,指腹輕輕地移動,感受著她的滑膩柔軟,燕承只覺得心口一熱,再也無法遏制住那股想要得到她的沖動。

一把將阿棗拽到懷中,他貼著她的耳朵道:「朕給你兩個選擇:一,做朕的女人,朕雖無法讓你做皇後,可卻能給你無上的寵愛和榮耀;二……人頭落地,為父皇母後陪葬。」

垂涎自己多時,他終是忍不住說出口了。可如今在世人眼里,她只是謀害皇上密謀造反的「逆賊」,下令抓捕她給她定罪的人也正是他。這樣的情況下,他能給她什么榮耀?

無非就是讓她隱姓埋名無名無分跟著他罷了。

這個男人吶,一方面舍不得她這身子,一方面卻又忌憚她的能力,所以他處心積慮斬斷她所有的退路,欲叫她成為一個只能依附他的寵愛,以色侍人的平常女子。當真是……

可笑至極。

甭說她根本不喜歡他,就是喜歡,她也不會這樣屈辱地苟活於世。這個世界上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已經死了——生與死對於她來說,早已沒有任何差別。

將她撿回家細心養大,教她讀書習武的師傅死了;

從難民堆里將她撿回去,待她如親妹的太子夫婦死了;

自小在她的呵護下長大,會甜甜地叫她「棗棗」的小皇孫死了;

一直護著她關心她的師兄師姐死了;

失散多年卻從未放棄過找她,找到她之後更是待她如珠如寶的親兄長一家也死了……

都死了。

活著的,就她一個了。

想著往日鮮活而幸福的日子,阿棗眼底一片猩紅,幾乎要落下血來,可她生生忍住了,只是在燕承的耳邊輕輕嘆道:「在你下令殺我兄長一家的時候,你我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燕承臉色驟變,猛地抬頭看她,眸子晦暗不明:「你……都知道了?」

「不然我為什么要設計殺謝雲呢?」阿棗笑了,漂亮的桃花眼里一派透徹,夾雜著點點猩紅的恨意,「陛下,親手殺了好兄弟的感覺……如何?」

燕承頓時暴怒,重重地將她摔在地上:「盛嫵音!」

阿棗滿眼得意地看著他。

她潛伏七年,費盡心機為師傅和太子一家報了仇,又設計叫燕承親手殺了最好的兄弟謝雲,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兄長一家,雖遺憾無法再殺了燕承,可也已經算是圓滿了。

如今……死又何妨呢?

燕承胸膛劇烈起伏,死死地盯著阿棗,心中怒欲翻騰。半晌,他陰冷地笑了:「你是在求死。可朕……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地放過你呢?」

他喜歡她那么多年,護著她那么多年,可得到的是什么?

是她毫不手軟的算計,是她毫不猶豫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