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2 / 2)

南海北地談論了去,但是大家都默守著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談工作。談天說地中,從側面就反映出了個人的閱歷與學識。而劉知遠顯然是一個閱歷豐富、學識淵博的成熟男人。

接連干了幾杯,大家的談興似乎更濃了。

葉青雲咬著雪茄,仰頭看向天空,感嘆道:「多么寧靜的夜晚啊!詩仙李白說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像今晚這樣把酒言歡的快樂時光,實屬難得!——」

劉知遠接話,笑道:「所以大詩人李白還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們現代人被太多東西所拖累,『江山輩有人才出,各領數百年』,而真正活得像李白那般灑脫,卻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劉知遠的話題一打開,就口若軒兒滔滔不絕了——

琳琳說劉知遠最喜歡的古代文人就是李白,果不其然——

李白生活在盛唐時期,他性格豪邁,熱愛祖國山河,游蹤遍及南北各地,寫出大量贊美名山大川的壯麗詩篇。他的詩,既豪邁奔放,又清新飄逸,而且想象豐富,意境奇妙,語言輕快,人們稱他為「詩仙」。

李白以不世之才自居,以「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的功業自許,一生始終不渝地追求實現濟蒼生、安社稷的理想。他以大鵬、天馬、雄劍自比:「大鵬一日同風起,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他覺得憑借自己的才能,可以「出則以平交王侯,遁則以俯視巢許」,對於那些靠著門第蔭封而享高官厚祿的權豪勢要,他投以強烈的卑視,表現出傲岸不屈的性格。他蔑視封建等級制度,不願阿諛奉迎,也不屑於與俗沉浮。

現實的黑暗使他理想幻滅,封建禮教等級制度的束縛使他窒息,他渴望個性的自由和解放,於是采取不羈的生活態度來掙脫桎梏、爭取自由。其表現方式或縱酒狂歌,尋仙學道,然而,酒既無法銷愁,神仙更虛無飄渺,於是他「一生好人名山游」,把美好的大自然作為理想的寄托、自由的化身來歌頌。

他筆下的峨嵋、華山、廬山、泰山、黃山等,巍峨雄奇,吐納風雲,匯瀉川流;他筆下的奔騰黃河、滔滔長江,盪滌萬物,席卷一切。表現了詩人桀傲不馴的性格和沖決羈絆的強烈願望——

一談起李白,說起李白的一生,劉知遠的語調也變了,讓人以為他在說自己,或者至少讓人感覺他跟李白同病相憐,惺惺相惜,有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感慨。讓人感覺他恨不得要早生一千年,不求跟李白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跟李白同年同月同日生了。

我一直認為我們之所以會喜歡一個人,通常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這個人身上可能寄托了我們無法達到的某種理想,一種情況就是這個人跟我們自己有諸多相似之處。

我想劉知遠之於李白應該屬於第二種情況,英雄與英雄之間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

接著劉知遠輕嘆一聲,環顧左右,笑道:「你們誰知道李白這個名字是誰幫他取的嗎?」

聽劉知遠這么一問,鍾楚南和葉青雲面面相覷,鍾楚南搖頭表示不知,葉青雲則不以為然道:「這還用說,當然是他爹媽給他取的啰!」

劉知遠爽朗地呵呵一笑道:「你這么說,從字面上而言,也沒錯,但是從真實情況上而言,那就出入很大了。不過,你們回答不上來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大部分人不會像我一樣,對一個一千多年前的古人這么感興趣的。實不相瞞,這個問題我問過不下十數人,沒一個人能答出來。這從側面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看問題的角度,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是讀唐詩宋詞長大的,我們讀了李白那么多膾炙人口的詩歌,可是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去關心李白這個名字和他名字的由來。這的確是個看事物角度的問題,事實上我們讀再多文人的文章,還不如去了解一點文人的人生經歷,反過來說,我們只有了解了一個文人的經歷,我們才能真正讀懂他們的文字。不光是你們,就連許多育人子弟的老師都誤解了很多作家的作品,那正是因為他們並不了解作家的人生經歷之故。」

談到李白,劉知遠的態度就顯得有些較真起來,說話一點也不給他的下屬留情面。但我得承認劉知遠說得十分在理,有句話說人如其文,文人的文章里都打著文人自身的烙印,只有我們熟知文人們的人生經歷,才能真正讀懂他們的文章。

像我們中學語文教材對許多作品的解讀,都在很大程度上誤解歪曲了作家的原本所要表達的意圖。連編教科書的學者都如此,何況讀著他們教科書長大的人們呢?

舉個簡單的例子,法國著名作家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這部小說是愛情的百科全書,沒有一個愛情元素曾被作者忽略,沒有一個愛情主題未經作者審視。而且這部小說還是揭示婚外戀心理的舉世無雙之作。

而這本書的中文版,說小說主人公包法利出身於一個不太富裕的庄園主家庭,接受過大家閨秀式的教育,閱讀過一些浪漫主義文學作品,內心深處向往浪漫的愛情生活和貴婦人的生活方式,她幼稚單純,不理解這種貴族的風雅需要財富作為後盾,認識不到現實的污穢和黑暗,這就決定了她難以逃脫自我毀滅的命運——

我認為這種解釋特別倒胃口,至少,福樓拜更不會接受如此膚淺的論調:這不僅枉費了福樓拜五年時間的嘔心瀝血,更對不對他那句振聾發聵的名言:「包法利夫人,就是我!——根據我來的!」

福樓拜這句名言,歷來被認為是研究《包法利夫人》的突破口,國內現有的文學史教材中,對福樓拜這句名言的闡釋實在是極其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