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尷尬無奈(1 / 2)

陸香穗和許清明陪著老姑奶上墳回來,毛驢車悠然走在山路上。山路高低不平,驢車猛一顛簸,老姑奶身子一晃,睜開眼,看看陸香穗,忽然交代她:

「香穗兒,回去給我准備送老衣裳,記住了,里外衣裳,棉襖、夾襖子,還有鞋襪,都要厚實實的。我總尋思著老頭子也不知哪天就來拉我了,不准備好了,我怕突然一下子來不及,光著身子上路,這心里總是不踏實。」

「奶,你身體硬朗,少說這些子不高興的話。」陸香穗湊到老姑奶耳邊說,跟老姑奶相處多了,她也習慣了貼著老姑奶的耳朵說話,聲音大一些,不然老姑奶聽不見的。「我看你肯定能活到一百歲。」

「活那么長做什么,活得自己都厭煩了。」老姑奶說著又把眼睛眯縫上了,「你給我准備好,你那針線,我能看中。放了學抽空趕緊給我做。」

事後陸香穗跟大嫂劉香脂說起這事兒,說到老姑奶這些話,劉香脂一拍大腿說:「哎呦,老姑奶以前可沒說過這話,怎么突然要送老衣裳了?我聽說……」劉香脂猶豫了一下,湊近陸香穗說:「我聽說很多老年人對自己的壽數能預見到,快死的前一陣子自己能預感到,就會自己做准備,老姑奶千萬不是真要那什么了吧?」

「不能吧?她身體看著挺硬朗的。」陸香穗一邊說,一邊卻被劉香脂那神秘兮兮地語氣弄的心里忐忑,真怕老姑奶突然有個什么。

帶著這種忐忑擔憂,陸香穗很快就買了布料,怕自己經驗不行,便拉上劉香脂一起,倆人給老姑奶裁制了壽衣,陸香穗抽空親手縫的。做壽衣期間老姑奶居然還來問了兩回,十分關注,於是做好了以後,陸香穗就拿去給老姑奶過目,老姑奶把壽衣、鞋襪都展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挺滿意的樣子,居然就疊起來放到床頭,搭上枕巾,當作枕頭枕著了。

枕著壽衣睡覺,這老太太也真是夠不凡的了,據她自己說,枕在頭下隨時方便拿過來用,覺著要死了,總該能撐一口氣把自己穿扎妥當再上路。聽這話陸香穗還擔心,怕老太太真預見什么了,結果呢?

這一枕就是小半年過去,老姑奶枕著那壽衣,沒事翻出來看看,抽空還晾晾曬曬,眼看著老太太什么事兒沒有,硬朗得很呢。看那樣子,壽衣對她來說就像家里的存糧,總該要准備了才不飢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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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香穗還沒有清楚意識到,她如今法律上已經不是陸家的女兒了——許清明只說要過繼,要遷戶口,戶口遷到了老姑奶家,她便也很自然地改口叫一聲「奶」。至於陸振英那邊,得了許清明借的兩千塊錢,一個月後陸高遠拎著一條傷腿出了院,躺在家里養病,聽說陸振英答應了買彩電,陸高遠丈母娘那邊也就沒再提出退婚,不過女方也沒答應結婚過門,大概是怕陸高遠落下什么殘疾,觀望的態度。陸振英日子過的糟心,那之後也沒再來找陸香穗的麻煩,好一陣子相安無事。

然而陸香穗想起來心里還是堵得慌,前後七千塊錢,估計借去的那兩千塊也別指望她媽還了。這事過去以後,她拉著許清明說了自己的擔憂。

「二哥,你不能由著我媽要。這回是我哥摔傷了,下回又不知找個什么理由,你這一回一回,她就覺著能從你身上弄到錢,往後保准還會再來折騰你。我媽那人,你就算把你自己吃飯的錢給她,你哪怕餓死了,她也不會嫌那錢扎手的,哪里有個滿足?」

「往後不理她就是了。」許清明安撫地對她笑笑說,「你如今戶口在老姑奶家,已經不算是陸家的人了,咱們也不用受她挾制什么。香穗,你能看透你媽貪心不足,還勸我不能聽任她折騰,那你自己心里也該拿個主意。她敢這么做,無非是欺負你不敢跟她反抗,我看她壓根兒對你就沒半點母女的親情,能拿你換錢的媽不要也罷,你自己心里先得看透陸家那絕情,先得跟她劃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的好,不要再給她欺負咱們的機會。」

不管怎樣,戶口遷過來了,許清明的生意也算順當,陸香穗恢復了平靜安然的生活。除了上學放學,她便把心思全放在兩口人的小家里了。

許清明時常出去跑生意,陸香穗除了上學,大門都不想出,擱在幾十年後的今天來說,就是個標准的宅女。星期天一大早許清明離的家,下午回來時,便看到陸香穗擺了滿滿一院子的「家什」:瓷缸、瓷壇子、竹蓋簾、竹席,擺開一排的大盆小盆,陸香穗雙手衣袖卷到胳膊肘,彎著腰撅著小屁股,正埋頭在大盆里洗菜。

「香穗兒,弄什么呢擺這么大陣仗?」

「二哥?你回來啦?」陸香穗一回頭,清秀精致的小臉上揚起一片驚喜的笑容,她直起腰來,活動了一下發酸的小腰,抬手給許清明看手里的東西。

蘿卜纓子?許清明四下環顧,靠堂屋門口擺著一個半米高的「台子」,一個高粱桿的草苫子做成的,底下墊著幾個板凳,上頭已經擺著好多洗干凈的菜,辣疙瘩(芥菜),切開的蘿卜條,還有整個的地瓜。

「我拔了蘿卜腌蘿卜干,想把這蘿卜纓子洗了曬一曬,曬蔫吧了,腌蘿卜纓的咸菜吃。」

陸香穗對於家里吃吃喝喝、收拾打掃這些事,總是干得十分來勁兒,夏天時候做了好多的馬菜干、茄子干,一秋天就在忙著腌青辣椒,曬扁豆干,跟老姑奶學著做了面醬和鹽豆子,那面醬當作醬油炒菜,味道可比買來的醬油好多了。因為之前做過的鮮辣椒醬許清明愛吃,她便又多多的做了一整壇子。

「香穗兒,你說咱兩個人,到底能吃多少菜呀!」許清明無奈中帶著打趣調侃的口氣。「你這可都初三了,作業做完了?」

「做完了,早做完了。」陸香穗得意地說。她是膽小聽話的那種學生,星期天的作業向來是頭天晚上就拼命寫完了的,寫不完不踏實啊。

「嗯,做完了。做完了就不能多看看地理和政治?瞧瞧你那個政治分數!還有,上回月考生物又考了幾分啊?」許清明臉上笑容明朗和煦,嘴里卻在毫不留情地揭人家的短。

看看他這當家長的,多稱職啊,都有點老媽子的范兒了。

陸香穗想說,偏科又不是她願意的,她就是學不好這幾樣怎么辦?但看看許清明,怕被他取笑一番,便明智的沒敢說。

「二哥,我多腌點兒咸菜,冬天我們吃著不是方便嗎?」說著她拉許清明去看她擺的那一堆東西,「你看,這個辣疙瘩,稍稍腌掉芥辣味兒,切細細的絲,放點辣椒絲和芝麻粒,卷煎餅,就米粥,你肯定喜歡吃。這些地瓜,還有這些蘿卜纓兒,腌老了烀成黑咸菜,配著煎餅卷大蔥最對味兒。我最喜歡吃地瓜烀的黑咸菜了,面面的噴香。還有啊,咱們得再做點兒蘿卜干和冬瓜醬菜,不然冬天時候缺菜吃。」

「你呀,就是個吃.精兒!」看著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許清明忍不住伸過手去,親昵地捏她的鼻子,陸香穗撒嬌地晃著腦袋掙脫他,轉身去洗盆里的蘿卜纓子。

「你去准備晚飯吧,剩下的我來洗。」許清明卷起袖子走過去。

陸香穗便放下手里的蘿卜纓子,甩著手里的水打算去做晚飯。低頭看看胸前的衣裳,她剛才彎著腰洗菜,不小心,胸前的衣裳都濺了水,濕了一小片呢,便隨手摸了條毛巾來擦,觸及某處,便擰了擰小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