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砸鍋?賣鐵?(2 / 2)

寡人無疾 祈禱君 4665 字 2023-04-16

「老夫准備引起京中的bào動,一旦大批平民百姓被朝廷的旨意加害,百姓就會對皇帝失去信心,日後即便內城有亂,也不會有人敢過問。」

方孝庭輕輕地笑了:「守城的洪彪因玩忽職守被皇帝貶去守城,心中早有不滿,想讓皇帝不得安寧。他父母雙亡,家小又不在京城,少了許多忌憚,老夫為了這枚棋子,也不知道布置了多少年,花了多少功夫,今日只不過讓他放箭射一射亂民,又有什么難處?」

「射亂民?」

方順德微微錯愕。

「不是說殺三皇子嗎?」

「殺三皇子,此其一;趁機引起動亂,使皇帝失去民心,此其二;趁亂起之時設法除去朝中的官員,讓陛下無人可用,此其三;攛掇對官員心懷不滿的bào民對官員家眷下手,使得官員丁憂或喪妻喪子,不得安心理政,此其四……」

方孝庭笑了笑。

「此外,如果真有人腦子不好放了他們入內城,我也安排了人手,趁機火燒內城,從雷火門買來的火油和火彈,可是有不少!」

「內城衙門一毀,火勢勢必燒向四城,官員失卻衙署,皇帝失卻宮牆,無論是恩科或召見商人都要往後擱置,這邊給了我等可喘息的機會,此其五!」

「一石五鳥,只要得之一二,局面就對吾等大大的有利!所以老夫才說,是動手的時候了!」

方孝庭有得意之時好為人師的毛病,老大和老二都已經習慣,只能滿臉敬畏地看向父親,神情有些呆滯。

他們的父親是如此多疑之人!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對自己的兒子們透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老爺子到底還暗藏了多少人手和勢力?』

方順德更是心中一沉。

『那些武林高手和火油火彈,為何從沒有聽說過?』

「也是皇帝今年太過小心,竟派了劉凌替他登樓,否則要想在龍鳳燈中動手腳,可沒那么容易。」

方孝庭神情興奮,又問向二兒子。

「那些花燈匠人,你都安排妥當了嗎?」

方宜君伸掌做了個「殺」的姿勢,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只要靜下心來,坐等好消息便是。」

方孝庭眼睛微微眯起,安之若素。

他如此有信心,兩個兒子也只能陪著坐在屋子里,沒一會兒,三人突然聽到了從內城方向敲響的鼓聲。

「什,什么聲音?」

方順德有些詫異地仔細傾聽。

「我聽著像是擂戰鼓!好像還有鳴金的聲音!」

方宜君也跟著附和。

「城牆上一定是亂了!一定是沖進內城的亂民胡亂敲響了城樓上的器械!」方孝庭眼睛一睜,狂喜著站起了身子。

「大事已成!」

忽然間,方孝庭書房的櫃子突然微微一動,驚得方宜君一抖。

「什么人?!」

方孝庭和方順德見方宜君如此驚嚇,忍不住相視一笑,方順德更是遮了遮鼻子笑道:「弟弟莫驚,這是父親房中的密道……」

書櫃後響起了敲門一般的聲音,方順德微微靠近,問出一大串密語,密道那邊的人一一應對,方順德這才閃過身子,抽出書櫃上一本書按下機關,滑出一道一人窄的小門出來。

這一人窄的小門里卻跳出三個人,三人皆是渾身透濕,頭發和顏面多有燒傷,狼狽無比,進了門就趕緊脫下身上透濕的棉襖,靠近了炭盆旁邊取暖。

「怎么樣,得手了嗎?」

方孝庭已然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別提了,你給我們指的目標是錯誤的!那小子明明就不是三皇子!」

三胞胎中的老大往炭盆里啐了一口。

「定安樓上早有防備,做三皇子替身的那少年不但武藝不弱,還是隴右盟主鐵騎山庄的嫡傳弟子,還有一個邪門的娘們攔著我們,我們差點就回不來,後來還是跳樓跑回來的!」

方宜君從聽到開口的時候就想罵人,卻被方孝庭一下子按住,搖了搖頭。

「居然有替身?幾位可確定?」

方老頭面sè難看地問。

「你說是皇子的那小子,被雷火彈炸了pì事沒有,還能跟我們斗上七八個回合!我兄弟幾人自出師以來,單打獨斗不是高手的對手,可結陣對敵從無敗績,給一個少年拖住了七八個回合已經是丟臉了,更別說他用的還是游龍步!」

另一個刺客冷聲道:「如果不是其他士卒都亂成一片,我還以為你故意耍我們,讓我們去送死!」

這些江湖人士雖然好用,但性格乖戾無比,一言不合便會動手,渾然不管你是不是雇主。曾有人□□,結果貪了些便宜另請了一伙人,卻引起之前要價較貴的那群江湖人不滿,最終被殺了滿門的事情。

不是為了必贏的局面,方孝庭也不會用這么一群臭名昭著的亡命之徒,所以他才不要方宜君口出妄言,因為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來。

此時三個江湖客失了手,方孝庭不但不敢訓斥他們,反倒好言安慰,又拿出事先就准備好的金子,請了心腹的下人帶他們去休息,承諾待風頭過了,送他們離開京中。

「給他們好酒好菜,等他們吃好喝好再過一陣,下毒了結了他們。」等他們已經走遠,方孝庭悄聲吩咐外面的管事。

那管事似是做慣了這些,一點異樣的表情都沒有,只是點了點頭。

等方孝庭回到房中,面sè已經是大壞。

「皇帝居然對我們設下的殺手早有預備!」方孝庭氣急敗壞地說:「劉凌居然沒有去登樓!」

「那也未必,也許是他們失手後隨便找個理由……」方宜君還懷有一絲希望地聽著外面的鑼鼓聲。

「否則外面為什么會亂成這樣?」

方順德點了點頭,也是一樣的想法。

方孝庭這才臉sè好一點。

但沒過一會兒,外面打探消息的家人回來,一張口就把方孝庭氣了個半死。

「老爺,定安門那邊起了火,不過火勢已經被京兆府控制住,已經有不少人回來了!」

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人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們在等的是什么消息,還一臉高興地說出好消息。

「誰要聽你這個!定安門那邊怎么樣,生亂了嗎?」

方宜君火急火燎的問。

「說是有些亂,已經被三殿下帶重兵控制住了。對了,主子們聽到剛剛鑼鼓震天了嗎?聽說那就是三殿下的示警。現在只要家中有人在定安樓那邊的,都帶了人手和水桶去救火救人了呢!」

「你給我……」

「好了安成,你再去打探打探吧,有好消息再回來!」

方順德見事已至此,再破口大罵也是枉然,拉住了弟弟的袖子,打發下人再出門去。

那下人也是機靈,見自己帶了好消息這幾位大人不但不高興反倒有些惱火的樣子,摸了摸後腦勺就一溜煙跑了。

只余下屋子里臉sè黑青的方家父親。

「剛剛那幾個江湖人還說三殿下是冒牌貨!冒牌貨能tiáo動重兵嗎!」方宜君惡狠狠地罵道:「一定是他們本事不濟,又想要錢!」

「……現在要考慮的不是這個,而是洪彪現在如何了。」方孝庭頭皮有些發麻,「還有皇帝那邊,該如何應對。」

「事已至此,父親,該考慮如何脫身了。」方順德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心中反倒有些輕松。

「以陛下的jīng明,查出一切不過是時間的事,反正父親已經報病,以現在的局面,我們在不在京中都已經無所謂了,正好宜君也回來了……」

這諾大的家業,幾代人的經營,說拋棄就拋棄任誰也要考慮許久,更別說一直立於不敗之地的方孝庭。

可誠如方順德所言,形勢已經壞到了他們不得不想退路的時候。他們既然要動手,自然是以大局為重……

方孝庭立了片刻,似是不太能接受這個建議。

但最終,他還是壯士斷腕般地開了口。

「……宜君,你准備准備吧。」

「父親……」

「你大哥說的對!去准備吧!」

「……是。」

***

方府,東院內。

方順德的長子方嘉已經纏綿病榻許多年了,他先天就有心疾,心情不能大起大落,也不能久站或隨意動作,好在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其他毛病,這個心疾也沒有遺傳給其他子女。

他生有兩子,長子方瓏,次子方琳,性格截然相反,是方嘉最珍視之人。

然而到了此時,他也只能囑咐這一個。

「琳兒,上元節一過,你就要聽從你祖父的安排去游學,有些話,為父今日要囑咐你……」

方嘉微微喘著氣,靠著床柱說道。

「父親,您身子不好,還是躺著說吧。」

方琳有些擔憂地上前攙扶著父親躺下。

突然間,方琳突然直了直身子,有些困惑地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

「父親,您有沒有聽到什么鑼鼓聲?」

「今日是上元節,有鑼鼓聲不是正常嘛!」

方嘉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手。

「父親說的是。」

一向頑劣的方琳在父親面前卻猶如貓兒一般乖巧。

「明日一早你就要跟你堂兄們走了,我知道你叔公已經安排妥當,不過你和他家的小子有過過節,我還是放心不下。」

方嘉從枕下摸出一疊東西,塞到兒子的手中。

「我不知道你堂兄們讀書的書院在哪里,讓你帶許多金銀出去也不合適,你便把這些帶走吧。到了地方,拿著這些東西去找嘉慶樓的掌櫃,他會幫你打理這些產業。」

方琳低頭一看手中的那些紙和木頭,赫然一驚。

「父親,這,這不是田契和鋪子的桃契么!怎么把這些給我!」

「我們在府里,用不上這些。我雖是你祖父的長子,但身子羸弱,也繼承不了家業,長房的一切遲早是你兄長的,唯有這些,有你母親的陪嫁,還有我私下積蓄的一些產業,並不在公中,就當提早給了你,讓你分家不至於太窮酸了。」

他眼中微微泛紅。

「你娘心腸軟,明早肯定不會去送你,她舍不得你,但我們都會一直牽掛你的。」

「父親,你還說我是小孩子,這話說的,跟孩兒以後不回來似的。男子游學乃是慣例,最多三年,最少一載,明年過年,說不得我就回來了!」

方琳看了看手中巨額的家產,心中有些不安。

「而且父親私下給了我這些,哥哥要是知道了,恐怕心中要有心結,孩兒還是……」

「叫你收著,你就收著!」

方嘉難得嚴厲地板起臉。

「留在你這里,比留在我這里合適!」

「好好好,孩兒收著,孩兒收著,您別生氣,別生氣!當心心疾又犯了!」

方琳驚得連忙安撫,將父親送出來的東西胡亂塞在懷里。

「我好生收著,必定不敢有失!您要的時候,盡管找孩兒來取!」

方嘉見兒子收起了田契地契,這才重新露出笑容,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

「琳兒,和你說了這許多話,我也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城門一開你就走,不要睡過了頭,耽誤了事情。你叔公可沒有祖父那么好說話!」

「嗯。孩兒退下了,父親也好好休息。」

方琳點了點頭,剛准備離開,又頓了頓。

「父親,您真沒聽到外面的鼓聲嗎?怎么好像不太像是普通雜耍伎人敲的鼓……」

「沒有,你去吧。好生收好這些東西,千萬不要給叔公家的人看見。他們……他們靠不住。」

方嘉看著兒子,意有所指地繼續說:「如果他們在路上有什么不對,你就自己走,不必非要看他們臉sè,知道嗎?」

「咦?可以這樣嗎?叔公和祖父不會生氣嗎?」

方琳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對於一個性子跳脫的少年來說,可以自己離家行走實在是太大的誘惑了。

「有什么不可以,你可是我的兒子,怎么能受別人委屈!」方嘉溫柔地笑了,「你出門帶好侍衛老鐵,再帶好你的兩個伴當,他們都是穩妥之人,只要有他們在你身邊,你想走就走,有什么訓斥,我給你擋著。」

方嘉對兒子眨了眨眼。

「反正我有心疾,是不是?」

方琳哈哈大笑,對父親長長地做了個揖,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太好了!

他早就看那些拿腔作tiáo的堂兄弟們不順眼,誰要跟他們一起走!

等出了城,他自己去白鹿書院,又不是沒出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