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仗勢欺人(1 / 2)

若論大楚的爵位和品級,最高的就是晉國公府和信國公府,沒有其他。

老皇帝當年堅持不立親王,兩個弟弟都是郡王,卻立了一文一武兩位大功臣為國公,一下子位居兩位郡王之上,其隆恩可見一斑。

在這京城地界上,敢大吼一聲「我就是仗勢欺人」的,除非是皇親國戚,否則就是兩個國公府的家人,也不敢這么大膽。

再說這李銳和李銘兩個小家伙因為爭一個燈,被nǎinǎi訓的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不就是一個燈嘛!也不知是哪里鬼迷了心竅,非要得到不可。

嗷嗷嗷,肯定是月亮惹的禍!』

所以當顧卿冷冰冰地說道:「去給他瞧瞧,什么叫仗勢欺人」時,兩個一心想要「將功補過」的孩子跑的賊快,點了五六個家將就沖到內圈的帳子里去了。

顧卿見兩個孩子興奮地帶著家將竄走了,不由得搖了搖頭。地上的燈籠還在燃燒著,轉眼間就只剩了一些焦黑的竹篾。

「真可惜,這『桃園結義』的畫面畫的極好。這位小哥,請問一聲,這個燈籠是在哪里買的?我想讓家人去給我孫子再買兩個。」

「若是買的,小生送老夫人兩個也無妨。」齊邵抱歉地說,「可惜這是我的叔叔隨性所畫,世上僅有一只。他在別人家當先生,怕是沒有什么空暇來做這門生意。」

「啊,那就不勉qiáng了,這也是天意。」顧卿有些失望。

教育孩子講究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她剛才訓的兩個孩子臉sè蒼白,還准備再買兩個燈籠,日後等他們兄友弟恭的時候給他們作為獎賞,結果是人家叔叔畫著玩的,還是算了吧。

「老夫人雖未用什么大道理,卻能教的兩個孫子明理慎言,老夫人的手段小生嘆服。能以一燈籠而言大事,足見老夫人的心xiōng和見識。小生齊邵,乃是國子監祭酒齊煜之子。敢問老夫人是哪個府上的長輩?」

喲,大學生哇,大學校長的兒子!古代版高富帥!

手段?什么手段?叫兩個孫子去「仗勢欺人」的手段嗎?

看不出來,這書生蔫壞啊!

顧卿雖然被左一個「老夫人」右一個「老夫人」雷的不輕,但有人誇獎,還是喜滋滋的。

「老身的兒子乃是信國公李茂。老身夫君已逝,家中孫子年yòu頑皮,不得不嚴加管教。你是祭酒之子,肯定家學淵博,老婦人一點微末手段,倒教你貽笑大方了。」

信國公的母親?信國公府,那不是……堂叔待的地方嗎?

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國公夫人自謙了。其實……老夫人可不必懊悔燈籠無處可買。小生那位畫燈籠的叔叔齊耀,就在貴府教導兩位小公子,老夫人可以讓堂叔再給您畫兩個,相信家叔必不敢拒。」齊邵笑的露出了小虎牙,再配上那一對酒窩,直把顧卿的心都給萌化了。

十七八歲青蔥滴綠的少年啊,你勾起了怪阿姨一腔熱血為哪般!

咦?齊耀?這名字好熟啊。那不是明輝先生的名字嗎?

「哦哦哦,你是明輝先生的子侄?那我們兩家算是故交了!」顧卿幸福地眯起眼,「你也是個好孩子,以後經常來信國公府玩兒啊!我那兩個孫兒也沒什么府外的朋友,有你這樣的年長同輩,應該能得不少長進。」

這少年家里肯定不窮,這么年輕的少年,居然帶著一堆學生來西市弄什么「燈謎」,要么就是「社會實踐」,要么就是為了想賺點零花,無論是哪一個,這個少年都是一個不一般的孩子。

人說「荊南齊氏」代代人才輩出,真是一點也沒錯啊。

最主要的事,這么漂亮的少年,如果可以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晃養養眼,顧卿覺得自己都有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了!

另一邊,那個鬧事男人的聲音已經到了幾乎咆哮的地步,齊邵擔心的看了一眼,轉頭對顧卿說:「老夫人的孫兒年紀尚小,家人又不多,要不我們還是跟過去看看?」

顧卿擺了擺手。

「我這兩個孫兒,最是主意多,膽子又大。以前都是在窩里橫,今兒且放他們出去經經世事。若是吃了虧,就當長個經驗,讓他們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顧卿一點也不擔心兩個孩子,「不過,我是覺得吃不得虧的。」

能讓信國公府在面子上吃虧的,怕要上面那位來了才成。

若沒有「仗勢欺人」的勢,還去欺個毛的人啊。

「我們就在這里看著吧。若要動手,我這些家將們也不是吃素的。」

那直面蠻橫男人的書生一點也沒有顯露出怯sè。

「就算兄台執意要『仗勢欺人』,我也只能受著。小生和朋友們在此設下『燈謎局』,本就不是為了人人都能買到花燈的,兄台若是要買燈,這東西二市什么樣式沒有?兄台還是把錢收回去吧。」國子監監生陳修把十兩紋銀推到那男人的手邊。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兒這燈,我是要定了!」

那男人身邊的女眷拉了下他的袖子,似乎是覺得很丟臉的樣子,可這男人好像氣過頭了,完全不理,直接把燈搶到了手里,嚇得那執燈的童子一聲尖叫。

李銳和李銘走進內圈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把燈給放下!不告則取即為偷,你是要偷東西嗎?」李銘一聲清喝。

「弟弟,你這就說錯了。他拿了東西就要跑,明顯是搶嘛!」李銳故意大聲地和弟弟一唱一和。「居然有人帶著家眷出來搶劫的!」

陳修見終於有人來阻止,心中一喜。可再一看,只是兩個孩子,失望之情無以言表。

他只是國子監的監生,而非蒙蔭入學的蔭生,家境貧寒,雖堅持心中傲氣將紋銀推回,但心中依舊是惴惴不安。

他敢這么做,原本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這燈謎聚集了許多的游人,他料定這男子不敢太過囂張的緣故。誰料這人真是個混人,無論怎么說,他非要把這盞荷花燈給那身邊的女子,而且這男人身後的家丁也是對他怒目而視,怕是只要主人一聲號令,就要來咬人。

他只盼著同學齊邵快點過來解圍,踮起腳尖一看,卻瞧見他和一位老夫人聊起了天。

『齊邵啊齊邵,若是個美貌女子讓你無暇他顧,我也認了,可只是一位老夫人而已,卻棄友不顧,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可憐他這一身傲骨是維持住了,恐怕等下就要被敲個粉碎。

真是長歌當哭,長歌當哭哇啊啊啊啊!

「黃口小兒,也學大人多管閑事?走遠點!」楚應元搶得花燈,扯著身邊的妹妹就要走。

李銳一個眼sè,帶著家將堵住了他的路。

李銘顛著小方步,昂著頭慢慢地走到了哥哥的身邊。

「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李銘搖著腦袋,笑著說,「汝甚愚,亦知吾等心意,余欣喜也。」

「你你你,你說什么鬼話!」

「我弟弟的意思是,你要從我們的地方過去,那就是瞧不起我們!你這么笨的人,居然也能猜到我們想干什么,讓我們少費了一番口舌,真是高興!」李銳讓家將一字排開。

「你們兩個小孩,居然……看我不替你們家大人教訓教訓你!」楚應元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就這么點人也學什么路見不平?都給我……」

「哥哥,我們還是走吧。不過是兩個小孩子,也太難看了。」男人身後身穿紗籠的女子聲音輕柔,語氣滿是無奈。她抓著兄長的袖子,

「都是我不好,說要那燈。你把燈還人家吧。」

「憑什么還他?這江山都是靠拳頭打下來的,胡人作亂的時候都在哪兒?現在這些有學問的倒是冒出來放pì了!更何況我也不是沒給他們銀子!這些文人就是矯情,又要得財,又要清名。天底下的人倒似都低人一等,隨他們的規矩走了,我就是不服!」

楚應元把袖子從妹妹的手中抽了出來。

「不讓我們出去,我們就打出去便是,上!」

道是要打架,燈謎場里原本要猜謎的游人大都嚇得落荒而逃,一些女眷反而膽子大些,還能躲到小角落里,指著那幾個家將和兩個孩子就竊竊私語。

見到姑娘們的目光聚集了過來,信國公府的家將當場將腰身撐直了起來,xiōng膛也像城牆般堅實地挺起。他們開始用凶bào的眼神悄悄地狠狠盯著那男人。

哎喲啊喂,真為那些家丁捏把汗啊。

「能讓我把話說兩次的豬腦,是非常少見的。」李銘也是信國公府里嬌生慣養的公子,「果然是蠢笨如豬!我再說一次,把燈放下,把你的臭錢拿走!」

「你還和他廢話說什么。」李銳性子簡單粗bào,「除了那位女眷,我不想看到有他們的家人站著!諸位叔叔,他能不能充做我家大人,就看你們的了。」

「銳少爺放心。」某個家將獰笑著捏了一下手指頭,看著沖過來的府丁。「一個都跑不掉。」

居然敢說「替兩個少爺家的大人教訓他」?也不怕口氣太大閃了腰!

一場單方面的毆打上演了。李銳和李銘雖然只點了四五個家將上來,但這些家將都是年紀三十多歲的壯漢,又久在行伍,絕不是那些家丁可比得的,他們甚至連只聽得那些家丁胡亂叫喚,哎喲哎喲之聲不停,不到半晌,已經倒了一群。

楚應元看情況不對,護著妹妹往後退,卻被李銳一把拉了出來,一拳搗在了他臉上。

李銳個子原本就比一般孩童要高,這大半年來,他每天都在鍛煉身體,武師傅進屋後,更是勤練弓馬,拉弓最需臂力,日久之下,倒開發出他一項天賦來。

——他的力氣比一般成人要大得多。

聽說老國公開得了三百斤的弓,用得了八石的弩,軍中向來以他為偶像。想來李銳的一身力氣,怕是遺傳自這里。

李銳這勢大力沉的一拳搗在楚應元的鼻子上,活似開了染料鋪子,紅的青的什么都有,直疼的他彎下腰去。

李銘人小靈活,見哥哥大展拳腳,連忙鑽過來從那男人的手里拿走了那盞荷花燈,小心的護在懷里。

就是為了這個打架的,可不能打壞啦!這是贓物!

李銳捏緊了拳頭,雙目赤紅。他恨極了這人說「替你家大人教訓你」。

他自yòu父母雙亡,哪里來的大人?就算是叔叔和嬸嬸,也從未說過「替你爹你娘教訓你」這樣的話。李銳舉手欲要再揍,這楚應元也不是面瓜,抬手就和李銳打了起來。

李銳打的興起,四周家將卻是膽戰心驚。若著小主子有個萬一,回去是要吃鞭子的!公府那鞭子,抽一頓是真要人命!

這下家將們手上的動作更狠了,也再不存心留手,把人掀翻了就往少主子那去。

顧卿遠遠的看著李銳和那男人扭打,不由得蹙緊了眉頭。和李銳打架的男人應該成年了,看他頭上戴著成人的冠,卻和一個十三歲的小孩親自打的起勁,好不知羞恥。

她為人護短,自然忽略了是她那十三歲的便宜孫子先招呼人臉的。好在李銳手上功夫也不弱,乃是家將們和他小舅找來的行伍高手悉心傳授的實戰功夫,他的力氣又大,楚應元徹底撕破臉面和他扭打,竟是一點便宜也沒占到。

李銳越打越興起,面紅耳赤之下,直接把敵手給舉了起來。

「嘿啊啊啊啊!」

李銳將楚應元像破麻袋一般往遠處使勁一擲……

「呃啊!」

李銳這兔起雀落的一下,驚得是四周鴉雀無聲。就連李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愣愣的看著手掌。

往日里拉弓射箭,可從來沒超過五石過!

見楚應元倒地,李銳疾走幾步,欲再揍個幾拳,誰知那僅剩的幾個家丁護衛著的女眷,卻發足一奔,撲倒了那男人的身上,大叫著說道:「是我要的那盞燈,一切都因我而起!別打我哥哥!」

她頭上戴著紗罩,這么奔過來,紗罩居然沒掉,只能說那罩籠的系帶系的確實是緊。只是李銳一時不查,倒給那紗罩邊沿給劃了下眼珠子。

李銳齜著牙揉了揉眼睛,女人就是煩!

他伸出手去,准備把這小姑娘拉走,再好好教訓這男人一番,卻猛聽得身後邱老太君一聲大吼:

「李銳,你要敢動手打女人,回家就給我跪家廟領鞭子去!」

這一聲石破天驚,直嚇得李銳渾身一寒戰,原本已經伸出去的手趕緊縮了回來。

「nǎinǎi,我沒要打她,我就想拉開!」

不帶這樣誣陷人的!這叫他以後怎么做人嘛!搞得他真是伸手不是,縮手也不是,連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