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李蒙的白(中)(1 / 2)

從荊南通往晉陽的過程中,我知道了父親為什么這么多年不能回家。

「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jī鳴。」

這原本只是書本里的句子,現在卻以一種殘忍的方式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父親在本質上是一個比我還感性的人,恐怕是楚伯伯和他許諾了什么「國泰民安」的豪言壯語,才會讓父親一直在外替他征戰吧。

我們帶著糧食和錢,一路上遇見了無數次不懷好意的襲擊。好在我們是全鄉一起投奔父親,人數眾多,除了傷了幾個人,倒沒有太大的損失。

餓極了的人什么都吃,我見過了許多難以言喻的慘痛,戰爭會拿走我們的一切東西,金錢,家人,生命,還有尊嚴。

我想,如果我有能力,也會想辦法結束這個亂世吧。無論是誰輸誰贏,死去的人都已經足夠多了,多到無法讓人承受的地步。

我們到了晉陽,見到了爹。

爹看見我們時候的樣子,我一輩子也忘不掉。那是一種內心出現了巨大空洞,然後qiáng忍著表現出無所謂的表情。

娘從始至終都表現的很平靜,那種平靜更讓人動容。爹一向害怕娘不說話面無表情的樣子,如今娘連嘴角都沒動一下,爹很快就知道娘是生氣了。

我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爹承諾以後去哪里都會帶上我們,除非死,不然什么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但我們心里的創傷,終究是怎么也填補不起來了。

爹有很多朋友,有一個自稱是「軍師」的很英俊的叔叔經常到我們家來玩。楚伯伯也經常帶著楚睿過來。楚睿是楚伯伯的大兒子,比我大一歲,性格非常冷淡,也不怎么愛說話。但是楚伯伯很喜歡他,走到哪里都帶著他。

到了爹這兒,我依然沒有放下功課,現在我已經在自己看「大學」了。爹的那個叫張允的軍師伯伯看見了我在書上的注解,眼睛里放光的問我:「這些注解是誰寫的?」

「我寫的。我沒有先生,有時候看見疑惑的話,就會寫下來,然後去尋找答案。這些注解都是我尋找到的答案。」

軍師伯伯的眼睛亮的更可怕了。

「我叫張允,是晉陽張氏的族長,我想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我早就想找個先生了,這些書我雖然過目不忘,可是有些道理太深奧,光憑我一個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對不對。

爹現在太忙,要訓練新兵,要帶兵出戰,沒什么時間和我仔細講。

但這位叔叔看起來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到底能不能拜他為師,還得問問我的父母。

「此事我得征求我父親和母親的意見。」

「我親自去說。你只管准備來給我磕頭就是了。」軍師伯伯大笑著走了。

第二天,我果然被父親領著去磕了頭。

聽說正式拜師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就連皇帝誅九族,其中也有一族是師族。師父的作用和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我給師父和師母磕了頭,奉上了束脩,又聽完了師父和師母的訓話,就算是正式入得他的門下。

我爹繼續帶他的兵,我跟著先生讀書,我娘照顧我們的起居,有時候也幫著治治傷病,縫縫補補什么的。

其實以娘將軍夫人的身份,原本是不用這么做的,可是娘就是閑不下來。軍營里實在寂寞,除了娘又沒有什么女眷,爹的那些親兵見了娘只會低下頭退出五米遠,我娘不自己找點事做,恐怕要悶死。

整個晉州全部拿下以後,我們終於不用住軍營了,楚伯伯送了我們家一座大宅,隔壁就是我先生家,我上課更是方便了。

這一座宅子我們住了很久,直住到我的二弟和小弟弟出生,也住到師父的侄女一家前來投奔。

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師父家的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