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血色之日(1 / 2)

暗衛的劍背往下,向楚應元的肩膀上猛壓,加上他的後腿腿彎處給人踢了一腳,楚應元立刻腿上一軟,半跪了下去。

楚應元並不是一無所知的笨蛋,他脾氣是壞,但如果他只有壞脾氣,項城王自然是不會立他為世子的,哪怕他是嫡長子。

他不過是在腦子里略微轉了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銳會以自己身子去阻擋的朋友也許有很多,但他一說狠話就被劍架了脖子,又同是少年的,當然是只有那一個。

大皇子本可以不必出來露面,為何要跑出來?

是了,他弟弟在二皇子那里伴讀,若他對大皇子動了手……

這大皇子好深的心計。

年紀才這般小,就有這樣的城府,以後還不知會如何。他弟弟在二皇子身邊,想來以後也不會太過順遂。

楚應元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梗著脖子罵道:

「李銳,不過是開個店而已,你居然敢在鋪子里布下刀兵!你到底是要殺誰!」

楚應元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出來了,而前面的顧客早就在他剛剛開始尋釁的時候都跑光了。

好在張玄已經在李銳來之前就走了,若是他看到楚應元在這里鬧事的情形,恐怕吊死在「玲瓏閣」門口的心都有。

選了個良辰吉日,結果yīn天不說,還有人上門尋釁,這是砸了他明晃晃的的天師招牌啊!

「這是哪個?怎么被人用劍架了脖子?」

「好像是項城王家的世子,就是上次中秋節被打那個,跑到店里來報仇來了。應該是想對李大公子動手,被家將給攔了吧?」

「這項城王不是已經失勢了嗎?怎么這位世子還是這么囂張?」

「封地里當土霸王慣了,都不知道京城里到底誰不能惹。」

「也難怪,聽說他那妹妹……」

周圍人對他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都讓楚應元的bào躁脾氣又發作了。

自從到了京城以來,他處處受挫,他爹在桂南的封地偶爾還會派他去辦一些事情,如今卻如同幽禁一般,就連家里的庶弟都想上來踩一腳。

他那庶弟仗著生母受寵,從封地跑到京城里來,處處刺他的眼不說,還老是下一些yīn險的絆子在他爹面前裝無辜。

他要真想害他,他還真以為自己能活到這么大!

而這一切,都是這李銳害的!

若不是燈節上他家硬要阻攔他給妹妹買燈,他也不會引出後面那一大堆事來!也不會被父親冷遇,更不會有個庶弟被他父王提出來不時敲打他!

楚應元頓時覺得自己這個世子當的無比憋屈,猶如龍困潛水,虎落平陽,活著受盡悶氣……

還不如給自家弟弟拼一個前程!

你來殺啊!你不是想要bī我做出攻擊你的假象,好陷害我弟弟和二皇子嗎?我就讓你回去也挨挨你爹的罵,受受我遭遇過的羞辱!

「啊!!!」他不顧頸上壓著四把吹毛短發的短劍,硬生生站了起來。

這些暗衛的利器何等鋒利,楚應元硬架著幾把短劍站了起來,立刻脖項間血流如注,猶如泉涌,他卻一點痛意都沒有,只顧僵著脖子怒瞪李銳。

四個暗衛驚得立刻收回了劍去,若不是他們動作快,這楚應元的腦袋當場就被絞了下來!

到時候誰說得清是怎么回事啊!

楚應元自認當年在燈節qiáng買花燈雖然有些蠻橫,但他從小就不耐煩去跟著這些所謂的聰明人定的規矩玩,非要做那破局之人。他有錢有勢,花錢買盞燈,只不過是為了拿盞花燈給妹妹去玩,又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卻成了信國公府成就名望的墊腳石。

如今也是如此,他明擺著中了計,有人要請他自己的瓮中。他眼看著要給家人惹禍,卻生出一股不服氣來。

他雖技不如人,家中卻還有一胞弟一胞妹,決不能再受他牽連。

他們的計謀都很好,權勢也確實比他大,但他就是不願意讓這些人如願。

憑什么什么事都要按你們這些聰明人的想法去走!

我偏不!

「世子爺!」項城王府的下人們嚇得是魂飛魄散,無論楚應元再怎么荒誕,他身上的世子之位還沒落,就是項城王府正兒八經的少主人,未來的項城王。

如今他滿身鮮血,如此駭人,下人中有幾人立刻發足狂奔,出去搬救兵去了。

「楚應元,你做什么!」李銳長這么大都沒見過如此烈性之人,也是驚得無法再動作,「快來人,用帕子壓住他的傷口!」

「這……」大皇子駭然地看著眼前斜著眼看他的楚應元。

楚應元的眼神里滿是嘲諷之sè。

「你是不是覺得我若在這里弄出想要傷了你的樣子,人人都會以為我是為了我弟弟而行刺?」楚應元嘴巴一張,那後面的客人紛紛都跑出店去,游戲也不玩了,牌也不打了,錢也不要了。

行刺都出來了!都動刀兵了,還能待嗎?聽多了會不會被滅口啊?

李銳店里的下人立刻拿出各種東西要堵楚應元脖子上的傷口,那四個暗衛更是收起利刃跪倒了大皇子面前。

他們的任務是保護,但不是隨意殺人,誰也沒想到楚應元會反抗到如此地步,若是他們害了皇室宗親,別說卸下暗衛之責,大概為了替大皇子頂罪,連命都要沒了。

楚應元能感到脖子上的傷口漸漸麻木,腦子也越來越昏沉,但他自覺這段時間以來多遭冤屈,雖然家中那不長眼的庶弟挑釁他,他已經給自己報了仇,可郁悶總是難伸,如今將一切都拋開了,倒是說不出的痛快愜意。

他脖子上的血流的極快,若不想辦法止住,再過片刻就要喪命,幾個禁衛趁楚應元不備立刻把他放倒,壓著他,讓店里的伙計給他傷口上壓住各種帕子布料。

可他脖子兩側都有極大的劃傷,帕子雖然堵住了傷口,沒一會兒堵上去的東西全部都變成了紅sè。

項城王府的下人們已經准備跟這些暗衛拼了,紛紛要沖上前去抓那四個暗衛,楚應元看著大皇子那鐵青的臉sè,嘴里發出了「嚯嚯」的愉快笑聲。

「你們莫亂動,我還想留著人證證明是大皇子bī死了我,你們若也死在這里,怕是我就成了刺殺不成反倒伏誅的罪人了。」

楚應元說這話就是為了氣人,若是店里所有項城王家的人全死了,大皇子才是有口難言,什么也說不清了。

「我這番是活不了啦,不過能讓你們倒霉,我就是死了也快活。」

「楚應元,你以為這樣就能害到我?你自己往刀上撞,店里這么多人的眼睛都看著,難道還能把我這么樣?」大皇子城府再深,也是少年,突遇此事,心中也成了一團亂麻。

李銳更是愧疚難當,此事歸根結底,都是因他和楚應元的一場過節而來。大皇子會來玲瓏閣,也是為了看他祖母的新店,這番害的大皇子無端碰上了楚應元的禍事……

「大皇子,若是有事,我一力承擔便是!」

楚應元流血過多,已經漸漸陷入昏迷,但他還是用眾人都聽的到的聲音笑道:

「你當然要承擔,你不承擔,大皇子就要被聖上責罰。就算你背了黑鍋,大皇子這一生都要有bī死堂兄的名聲,什么仁厚的嫡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三聲,直接暈了過去。

只留下店中諸人,又是惶恐,又是憤怒。

李銳除了小時候在府里受過他嬸母叔父的「捧殺」,這么長時間來從未吃過這樣的虧。就算他叔父嬸母,小時候也是從來沒有給過他氣受。後來去涼州一路遭遇劫殺,他意外發現了自己的天賦,連刺客都不能拿他怎樣。

但他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只不過為了一時意氣,就能做出這種事來,而且一副「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的架勢!

李銳臉如土sè,神氣灰敗,猶如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這四個禁衛也殺過人,一看楚應元已經休克,只得無奈地和大皇子說道:

「項城王世子流血過多,傷勢太重,肯定是不能活了。」

從事情發生到如今項城王昏迷,這之間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算宮里的御醫長著翅膀飛過來也做不了什么,更何況是在東市的鬧市之中。

「你拿著我的腰牌去宮中找禁軍首領謝易凡,讓他速速過來。」大皇子在這種局面下還沒有亂了手腳,顯然是幾個少年中最穩重之人。他摘下腰牌,遞到了這個禁軍手里。

「此事重大,這幾位項城王的家人現在就看守起來,壓到外面去,以免他們鋌而走險,想要謀刺本皇子。」

大皇子對四個暗衛吩咐的話極有道理,四個暗衛立刻騰身而起,這幾個家人拼死反抗,但還是被一一制服,丟到了門外。

見那些項城王府的家人都被丟在外面,他又走到內室的門口,去吩咐一直在里面沒有出來的仇牧和秦斌、熊平三人。

「你們剛才趁亂躲在內室里,項城王的家人大概沒有人發現。你們現在立刻從窗戶出去,馬上回家,路上小心不要被人看見,做出今日我給你們休假的樣子,千萬不要chā手進來。李銳應該會受連累,我不能再少你們三人了!」

三個伴讀都不是蠢笨之人,此事自然能保全一個是一個,秦斌立刻打開內室的窗戶,帶著熊平和仇牧翻窗而逃。

大皇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楚應元,他此刻已經是沒有什么氣息了。

「你們今日只看到我和李銳出來了,若有人透露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本皇子絕不輕饒!」

這屋里剩下的人都是信國公府的家奴和雇佣之人,當然是不會違抗大皇子的命令。剛才鳥獸散的客人恨不得當做沒看見這件事,自然不會巴巴地蹦出來說自己是知情人。

李銳雖也殺過人,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這樣因他而死。

大皇子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應對之策,他卻蹲在楚應元的身側,看著已經臉sè如紙的楚應元,一霎時間,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

「我當初若不聽nǎinǎi的話去『仗勢欺人』,而是做一個中人去討了那盞花燈給這位世子,是不是後面就不會有這么多事情?若我不咄咄bī人,喝退了楚應元就讓他走,沒有把他壓在地上猛揍,是不是他就不會如此恨我?若是後來我上門道歉,全了楚應元的面子,是不是他就不會一聽到我家祖母開了產業就來搗亂?是不是就不會見到就bào跳如雷,做出這種烈性之事來?」

「我自認要學我父祖,行仁義之道,那天為何無緣無故只逞一時痛快?我今日里已經准備和解了,被他罵了就罵了,還反諷他是瘋子干嘛?如今他枉自送了性命,豈非愚不可及。可我就沒有一點不對嗎?」

眼見楚應元終於再也沒有了生息,那一股笑意永遠凝固在嘴角,李銳心中悲抑難當,陡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大公子!」

「李銳!」

大皇子楚承宣在宮里承受各種yīn謀詭計、明刀暗箭的長大,遇見楚應元之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應對,對於愧疚之情,竟是只有一分。他自覺自己雖然想要借此事給他那二弟一點小小的麻煩,但絕沒有想過要楚應元的性命。

這楚應元自己撞到刀口上,難道還要怪他不成?更別提他用心險惡,竟然以自己之死wū他名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