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李銳回家(1 / 2)

醉霄樓里,皇帝和李茂的對話正在進行著。

「你是說,他們要你在關鍵的時候支持大皇子一把?」楚睿思考了起來,「按理說,他們不會要求這么低啊……」

李茂自然不會說他們妄想回到魏晉時期世族的那種繁盛之態,更不會說他們想要他在朝堂上陪他們演一場戲好架空皇帝。

李茂愛的國,是他父親陪著先皇打下來的江山,並非楚睿的國,也並非世族的國,更非勛貴的國。

「……他們想要臣家的李銳和他們家的嫡女定親來換取臣的支持。」李茂將張諾的盤算說了出來,「如此一來,信國公府必定要站在大皇子身後了。」

「簡直滑稽,信國公府與陸家有親,就算退了親,張家女要想嫁給李銳一個什么功名都沒有的白身,簡直就是可笑!」楚睿出身累世大族的楚家,自然知道世族們願意把女兒送入後宮是為了什么。

若他是李茂這樣的出身,就算他是皇帝,世族里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嫁出家中嫡女的。

這群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才是最可憐的一群。他們悶頭在玩著自己的游戲,卻不知道抬頭看看,世界早已經不是那個世界了。

「所以臣也很好奇,他們到底有什么把握會讓陸家退親。而且還說夏天一過之後……」李茂擔心江道奇准備在江南謀劃什么。要想讓陸家這種人家願意退親,除非他們已經實力衰減到急需退親來換取重新尋找盟友的機會。

「夏天……水災……」楚睿沉吟了一會兒。難不成他們要利用水災做點什么?

看來他要多多注意南方了。

「此時你不妨答應他們。反正只是定個婚書,張家如今丁憂,就算要提出成親,也得再等三年。」楚睿看著李茂,毫不在乎地說道:「他們一直認為聯姻就是把兩個家族維系在一起的最好手段,並且毫不質疑。他們既然信,你不妨就應下。」

李茂再怎么樣,也不會給自己的嫡長子隨便定下親事。而李銳和李銘是不一樣的。

他們想要讓李銳和張素衣聯姻,無非就是看著李銳的母親是張氏,好歹也有一半的世族血統,而且若是李茂不認賬,他們恐怕想著挾制住李銳,讓信國公府的爵位再換個人也不是難事。

「可是陸家小姐已經十二了……」

「世族女兒不愁嫁。」楚睿沒有說陸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陸家了,「一切靜觀其變吧。」

李茂覺得給一個孩子定下兩個親事十分缺德,但如今這是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應下了。

只是對那陸小姐,實在是對不住的很。

第二天,李茂又去了一趟那個民居,這一次,他抱著一個匣子。

正是李銳的命書匣子。

兩家約定好以後守望相助,又互換了寫著兩家生辰八字的命書。江道奇作為媒妁,給兩家寫了婚書。

李茂抱著張素衣的匣子出了門,又看了看手中的魂獸,無奈地拍了拍手中的匣子,搖了搖頭。

他家侄子,此番又被賣了一次身。

當日,楚睿急召項城王進宮商議,而後宮里的出來的消息,項城王出宮的時候腳步虛浮,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先皇和今皇向來不待見宗室,岐陽王當年和先皇猶如親生兄弟一般,先皇還是把他放到了苦寒之地,岐陽王說反就反,讓當年剛剛安穩的大楚又遭受了一次動亂。

岐陽王之亂以後,宗室們的日子更不好過,好在先皇也沒有幾個兄弟,而這些人早就被當年一場動亂嚇破了膽子,安置完了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項城王府對待兩任君王都可以說得上是畢恭畢敬,讓去哪就去哪,讓干嘛就干嘛,結果還比不上一位重臣,當然是讓人不勝唏噓。

舍宗室血脈而不用,取左右大臣為心腹,宗室之中也有了極大的意見。

但楚睿最不懼的就是宗室。或者說,沒有岐陽王這樣的領頭之人,宗室們猶如一盤散沙,許多還保持著世族之時的做派,以吃喝雅藝為人生目標,他有何好擔憂的?

第二日,三司會審,李銳無罪釋放。

項城王一直盼望能夠借世族一脈的反對翻盤,但出乎意料的,除了一些言官跳起來吼了幾嗓子,竟然沒有多少大臣出來說這判的不對。

這最後的一擊,直接讓項城王絕望了。他明白怕是這之中出現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最終讓世族們選擇了閉嘴。

項城王回到府里,在項城王妃期待的眼神中對她搖了搖頭。

項城王妃一下子淚如泉涌,直接暈了過去。

『楚睿,你欺人太甚!我知道你要保兒子,可如今我退步讓你保兒子,你卻連個小小的李銳都不願意讓步,你視我們這些一起打過天下的宗室如豬狗一般,我又為何要把你當成什么主子!只可憐我那世子,死了還要被潑得滿身臟水,無法安生……』

項城王急忙過去抱著妻子,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唾罵著。

『我原想著不摻和岐陽王家那些破事,如今再看,當年我家若跟著岐陽王造反,說不定大事已成了,倒不會活的如此憋屈。』

『如今我這般選擇,都是你們bī我的!』

這一案,明明是大皇子的暗衛收劍不及讓楚應元死了,卻被定義成「李銳和項城王世子在店里因以前的過節而比斗,項城王世子不敵李銳,一氣之下拔出隨身的佩刀自盡」這樣的事件。

由於李銳還在大街上斗毆,所以被罰了十杖,但因他還沒有成年,yòu年在街頭斗毆倒沒有那么嚴重,更何況是十幾個人打他一人。

這十杖就暫時記下,等他十六歲的時候要來大理寺領罰。

這下子,項城王世子不但白死了,還落下個「氣量狹小」、「性烈如火」的評價。

玲瓏閣里的客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仔細一想,除了「拔出自己的佩刀」雲雲是杜撰,前後好像和他們看到的差不多,便選擇了沉默。

可憐楚應元,若是他知道自己以死相設的局不但沒有讓大皇子和李銳傷筋動骨,反倒成就了皇帝的某種謀劃,不知道會不會化成惡鬼,重返人間來討個公道。

李銳一出獄就被宮里人請進了皇宮,李茂專門去接侄子卻撲了個空,只好轉身叫家人在宮門口等一等,看看大公子今天還能不能出來。若是出來了,就讓他們直接送李銳回家。

李銳在監牢里沒有受什么苦,但監牢畢竟不比家中,他頭發有異味,臉上手上這類bào露出來的地方都有紅腫的痕跡,因為多日沒有揩齒,李銳一直忍著不多說話,他覺得自己若是張了嘴,自己都能把自己熏死。

宮里人在他進東宮之前先讓他洗漱了一番,換上了新衣。李銳這一沐浴用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他散開頭發,讓宮人細細的替他篦過頭發。

還好他第一天晚上發現有蟲子的時候就脫了外衣包住了頭臉睡的,頭發里倒沒有虱子。

這時候對付虱子也沒有什么好辦法,要么捉、要么用煤油篦過,若是實在多,只能剃光頭發了。

他身為大皇子的侍讀,自然是不能剃光頭發的。

因為皇帝和大皇子都急著見他,所以李銳也沒有等頭發干,只是用布巾吸干了頭發上的水,就這么披散著頭發去見皇帝了。

沐恩殿里,楚睿和楚承宣看到的,正是頭發披散,身著青衣,一臉平靜的進殿的李銳。

大皇子走到李銳身邊,前後看了一遍,發現除了一些□□出來的地方有些紅點和小包,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什么不妥,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給李銳一揖到底,真心實意地賠罪倒:「是我一時小盤算,倒累得李銳你受苦了。」

李銳這幾日住在監牢里,沒事聽聽獄卒講古,並不覺得苦悶。若說受苦,也大多是jīng神上的空虛和寂寥,還有對於恭桶的一些怨念,所以並沒有露出悲苦之sè來。

他趕緊扶起大皇子,老實的說:「我倒沒有受苦,大理寺卿是我家親戚,我住的是單人的牢房,也有飯菜,就是床上蟲子太多,被盯得瘙癢難受。還有就是恭桶兩日才能一倒,實在是熏得人頭暈眼花。」

他這話一說,皇帝和大皇子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原想著李銳此番出來,就算口里不說,心中也會有些怨氣的,但他們卻沒想到李銳的豁達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還頗有苦中作樂之態。

「李銳你頗有其祖之風。」楚睿說的是李碩當年被圍困數日,無糧無米,在紙上畫各種菜餚四處送人用以自嘲的故事。

「陛下謬贊。只是小子確實沒有受什么苦,實在不必如此做作罷了。」

李銳的禮儀是齊耀嚴格按世家的標准教導出來的,如今他披著頭發不卑不亢的作答之態,倒真有些名士的感覺。

楚睿看著李銳,想的卻是李蒙。李銳平日里梳著童子的發式,除了讓人覺得有些像李蒙,倒生不出太多的感慨來,可如今披散著頭發,卻讓楚睿想起了過去。

他忍不住思考當年若是李蒙沒死,他如今是否還要如此艱難的平衡朝政,不但要整日算計,還要把所有qiáng大的勢力都視作自己的敵人。

李蒙最善於借勢,有他輔佐,他一定沒有這么辛苦。

「你家里人現在應該也很擔心,朕和大皇兒見你無事,心里也就安心了不少。」

楚睿突然想一個人靜靜。

「你與大皇兒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你們不如回上陽殿好好敘敘吧。」

李銳跪地謝了恩,跟著大皇子一路往東宮而去。

「這次是我坑了你。」大皇子腳步不停,嘴里說著認錯的話,「是我自以為是,想著靠暗衛的實力來讓楚應元吃個暗虧,累你受了一場牢獄之災。」

「若楚應元一直對我有心結,就算這次不出事,也總有一天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李銳在牢里聽了幾天各種奇案冤案,早已經把心結解開。

大皇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這一陣子他被父皇和母後嚴厲的批評了許久,三個伴讀也每天都魂不守舍,他自然是過的也很壓抑。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往上陽殿走去。

「大皇子和李銳回來了!」秦斌一直在等著,見李銳和大皇子前面走了過來,連忙從殿門邊一陣疾跑沖出,直接壓到了李銳的身上。

李銳掙扎了幾下,秦斌也是學過武的,哪里有那么容易掙開,他又怕傷到他,就只好隨他壓去了。

仇牧也邁著小短腿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往兩人身上一躍。

「不!哦!嘶……我的骨頭!」秦斌一聲慘叫,哀嚎著罵道:

「仇牧,你以後改名字叫仇斌算了,我是不是你上輩子的仇人,你每次都這么坑我!」

「李銳都沒叫呢,你叫什么!就知道你是花架子,一碰就哎喲哎喲叫!」

「艹,我要是花架子,你連花都不是!」

李銳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趴在他身上又斗起嘴來了,只得一手一個扒開兩人,好好地吸了一口氣自由的空氣。

「總算是活過來了。」

「你沒事就好了,我們三個後來藏在東市一間酒樓之上,看到你一個人獨斗十幾個家將,秦斌差點都從窗子里跳下去幫忙了,還是仇牧和我見勢不好,連忙拉住了他。」熊平看著李銳沒受什么苦的樣子,心中高興,臉上也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我們四個又能聚在一起,今夜應該偷偷喝上幾杯慶祝一番才好!」

宮中並不禁酒,但對幾位皇子管的很嚴。

「我們殿里哪里有酒!」

「這個不難,我去讓劉安想辦法。」大皇子突然開口。

他說的劉安是上陽殿的太監之首。

「不了,我等頭發干了就要回家一趟了。」李銳歉意地笑著,「我六七天沒回家了,家中祖母還不知道擔心成什么樣子。」

「哦……那好可惜。」仇牧垮著小臉失望地說道。

「下次吧。」他現在只想回去和祖母聊聊天,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李銳等頭發微干以後把頭發髻起,看了看臉上的幾片紅點,不知道該怎么回去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