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天高雲闊(1 / 2)

李銳中秋夜這天並沒有跟著nǎinǎi和弟弟一起出去,而是跟著大皇子和三位伴讀一起出了宮。

先皇和今皇其實都不拘束著皇子們出宮的事情,當年楚睿還是太子時,也曾帶著侍衛在宮外到處行走。只是如今兩位皇子畢竟年紀還小,既沒有成年也沒有成家,出於安全上的考慮,出宮的次數畢竟還是很少的。

大皇子還好,他的母親就是皇後,在出宮這件事上有不少便宜。二皇子要想出次宮,就得直接去找皇帝陛下。

就像這次中秋夜,皇帝准了兩個皇子出宮游玩,並且撥了不少人手保護。二皇子出宮的機會比大皇子少的多,天還沒黑就急忙忙的走了。

「殿下,西市的胡人沒什么好看的,要不然,我們去國子監看看放燈?再不然,我們去東市也行啊。」上陽殿的大宦官張長德急的要命,西市人多又亂,若是大殿下有個萬一,就不光是掉腦袋的事了。

「正是因為西市人多,我才要去那兒。我們做的是權貴人家子弟的打扮,身邊帶的又都是練家子,明眼人見了就知道避開,有什么不能去的?」楚承宣不以為然的擺擺手讓張長德下去,繼續帶著四個伴讀往西市走。

「年年中秋都是那樣。說是出來玩耍的,其實都是看人的。」熊平體胖,八月還是很熱的,滿大街都是人,擠的他滿臉都是汗。他一邊拿著帕子擦著臉,一邊東張西望希望找到一個空場點的地方。

但很快他就發現,根本就沒什么地方有空場,到處都是人。

秦斌無所謂的跟著大皇子往西市走,他每年都陪著家中幾個姐姐出來逛街,這幾年姐姐們都到了待嫁的年紀了,他娘也不准她們再出去,今年剛想著落了個輕松,誰料又要陪著大皇子出來。

他駐足在一家攤子前,隨便買了幾個布偶兔子,讓那店主用布袋子裝起來。

「買這個做什么?」仇牧好奇的看了一眼,「莫非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心上人個鬼!」秦斌一個bào栗敲在仇牧頭上,「你才十歲,不要老是把心上人這樣的話掛在嘴上。」

仇牧和秦斌打鬧慣了,雖被敲了個栗子,也只是撇撇嘴。

「兔子明明就是女孩家玩的嘛。」

中秋節要拜月,玉兔是陪伴月宮仙子的,所以中秋節有關兔子的玩意兒都賣的極好。但兔子畢竟不是什么猛獸,買它的多是女人和小孩。

秦斌不是小孩,那就只能是為了女人買了。

「秦斌家中有三個姐姐吧。」李銳想起秦斌家里的人口構成,「是給令姐買的?」

「我家大姐今年已經嫁了,二姐明年春天也要出嫁。三姐定了人家,如今也不能出門了。往年她們都買這個兔子回家,如今她們出不了門,我就代買了吧。」秦斌有些傷感地說,「為什么女人年紀大了就要出嫁呢?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姐姐們。」

「怕是你若真不要她們嫁人,她們就該怨你了。」楚承宣也有一個嫡親姐姐,比他大五歲,已經嫁給了魯陽侯的兒子,在外面立了公主府。只是他姐姐身體從小就不好,一直沒有子嗣,每次進宮看起來都不是很有jīng神。

一個女人成婚後若沒有孩子,jīng氣神都不對了。偏這個又不是人力可以扭轉的,御醫也只能tiáo養身子,不能給人送子。

「我覺得我三個姐姐在家中就是三霸,嫁出去也是禍害別人。」秦斌聳了聳肩,「算了,我大姐夫都不抱怨,想來未來的二姐夫、小姐夫也不會抱怨的。」

「我家姐姐也定了親,現在每天都在家里學著中饋之事。我每次回家都要吃一些奇怪的東西。」仇牧皺著眉毛想著自家姐姐那糟糕的廚藝。「我都快要瘋了,比我娘還盼望著我姐姐趕緊學好中饋。」

「還是李銳好,家中只有一個妹妹,要想嫁出去還要十幾年呢。還不到傷感的時候。」熊平嘆息著說,「我家表妹萬寧今年也十二了,最多再過兩年,也要考慮婚事了,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看她猶如親生妹妹,實在是舍不得。」

一時間,幾個男孩子都陷入了「妹嫁」、「姐嫁」的悲傷氣氛里去了,只有李銳仰天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啊,他家妹妹……

他的眼前出現了自家還在襁褓里的堂妹濃眉長眼寬額頭的樣子。

咳咳。

他是不是也該多存點錢,准備添妝的時候多給她備一份嫁妝?

他以後的煩惱,不會是妹妹嫁不出去吧?

皇家的暗衛和禁衛就是不同,有他們開道,從東市到西市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西市的中央果然立了一個巨大的舞台,台子上鋪著異域sè彩極濃的地毯,四周的立柱上也扎著沒見過的稀奇花朵。

「這舞台,是舞班自己搭的?」仇牧出身機關世家,對土木之事也有一些了解。「那怕是已經搭了快一個月了吧?」

「這些人六月底就進京了,之前一直在教坊司□□舞姬和樂人。西邊如今崛起了數個大國,聽說許多西域小國都被滅了國,這些國人只能往東逃。許多人無以為生,又沒有什么出產,就淪為伎人,四處流浪。這次父皇想要開放各州對胡人的互市,所以特別恩准了西邊的胡人入關。」

楚承宣並不覺得這些胡人有什么好拉攏的,要地沒地,要錢沒錢,要兵沒兵,他父皇還願意拿中原的物產換取他們的歸附,實在是太過大度了。

算了,誰叫他們中原地大物博,四方都羨艷呢。

「這……看架勢表演還早,我們就一直在這里待著?」

戲台子是胡班搭的,但場地和旁邊的凳子椅子茶水都是合作的漢人負責的。胡班大部分人都語言不通,只負責表演,合作的漢人負責出售坐票、茶水、點心,所賺收益兩方分成。

所有的打賞都是胡班的,這也算是一項收入來源。

「我帶了十幾張前排的票出來。」熊平樂滋滋的掏出一把紅sè的小票。他娘德陽郡主人脈廣闊,自家兒子和侄女都想出來看胡人表演,自然是手眼通天的弄了不少票來。

要知道現在胡人前排的票已經是一票難求了。

「我不想坐在前面干等。」大皇子皺著眉看著坐了許多人的場地,雖然最前排是和後面的隔開的,但坐在那里被人看,實在不襯自己這位皇子的風范。

他對胡人表演也不是太感興趣。

「那……我們去對面的酒樓先坐坐,打發下時間?」李銳看到舞台的正對面就是一座酒樓,便指了指二樓。「等快要開始表演了,我們再下來。叫幾個宦官先去占了座就是。」

其實前排都是有數的,賣票的人也不是傻子,票去了哪個達官貴人家,都有登記,是不會讓閑雜人等竄座的。

「就依李銳說的吧。」楚承宣也被人聲鼎沸吵的頭疼,連忙點頭稱好。

幾個宮里的詹事立刻帶著禁衛先行進店,拿了宮里的牌子,在窗邊挑了一個臨窗的位子坐了。

至於那掌櫃的看到宮牌有多么誠惶誠恐,這酒樓里的客人看到大廳靠窗位置坐了這么一群公子哥,身後還跟著孔武有力的大漢,是有多么稀奇,那就不用多說了。

「沒有雅座嗎?」楚承宣不太高興的坐在窗邊。

還是變成給人圍觀的了。

「雅座里都有人了,如今都是來看胡舞的,里面還有不少朝中的大人,不宜興師動眾。」上陽殿的詹事是皇後親自挑選的,為人十分謹慎。「何況二樓位置不高,看對面是最好的。殿下反正一下子就要下去,何必搶別人的雅座?」

「說的也是,我們是出來玩的,打擾了別人的雅興不好。」大皇子微微點了點,表示已經知道了。

這詹事這才松了口氣。

不管怎么說,大皇子脾氣溫和,是他們這些宮人的福氣。

這家酒樓的點心還是不錯的,有幾樣小點宮里都沒有見過。專門試吃的宦官先一樣嘗了一點,一炷香後沒有事情,幾個伴讀才開始品嘗。

至於楚承宣?他是從來不動宮外的食物的。

「其實在這酒樓看,位置一點也不比下面差,為什么人人還是要在下面坐?」熊平雖然討了票,但對坐在台前一點興趣都沒有。

「酒樓位置畢竟有限,這臨窗位置還是我們用了牌子才占了的,一般人怕是早早就定了,到這時候哪里還有位置。何況胡姬嫵媚,坐在前排,正好可以看見她們動人的腰肢和酥xiōng,自然有許多人希望能就靠在左近看。」

一位宦官笑著搭話。他說的倒是在理,只是一個宦官也說什么「動人的腰肢和酥xiōng」,不免讓人好笑,秦斌不由自主的翻了個白眼。

「小爺的位子你們也敢讓人?你這掌櫃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你要小爺提前付定金小爺也付了,小爺還特意提早叫了家人來打了招呼,結果小爺來了,你跟小爺說位子沒了?」劉鴻漸一巴掌差點沒拍在那掌櫃的臉上。

「並非小的見錢眼開,為了一點私利把位子給別人了,而是那幾位爺身份十分貴重,小的也沒辦法。小的只是一個掌櫃,總還要……」

「喲,怎么?原來小爺的身份不貴重,可以隨便讓阿貓阿狗?」劉鴻漸臉都氣的直哆嗦,轉身噔噔噔就上樓要去看看誰身份「貴重」到這等地步,可以不顧定金和規矩占先來之人的座!

那掌櫃的見劉家大公子沖上樓了,連忙急的直叫:

「哎喲我的祖宗喂,你們還看著干嘛!攔住啊!」

他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雖然不知道那幾位里哪個是宮里的爺,但人家既然說了是微服出來,要他保密,在他酒樓里要出了事,這酒樓以後還要不要開了?

他命還要不要了?

「小爺倒要看看,是誰在仗勢欺人!」

劉鴻漸聲勢bī人的跑上了樓,一嗓子石破驚天,震得二樓人人都向他看了過去。

一句「仗勢欺人」,倒引起了李銳不好的回憶。他扭過頭,和那劉鴻漸打了個照面,頓時心里暗叫了一聲。

『冤家路窄!』劉鴻漸。

『冤家路窄!』李銳。

「李胖子,原來是你!」

這劉鴻漸不是他人,正是幾年前和他打了一架,將他從樓上撞下,差點破了相的前吏部尚書之子。

只是那位劉尚書在任上時表現不佳,只干了三年就給他舅舅讓位了,如今那劉大人是禮部的右侍郎,官降了兩級,也不在吏部任官。

也許是因為他前腳揍過李銳,後腳李銳的舅舅就擠走了他爹的位置,這位劉鴻漸對這李銳向來橫眉豎眼,當做對頭一般。

好在兩人平日里沒什么交集,劉鴻漸也比李銳大了三歲多,隨著年紀漸大,不再像當年那般囂張了。

只是畢竟還是京城紈絝的少爺脾氣,眼睛里容不得砂子,改不掉的。

「我就說那掌櫃的居然敢把我先定下的位子讓人,原來是害怕了信國公府的嫡長公子……」劉鴻漸帶著家人就往他預定的那桌走,「你知不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虧你還是李國公的侄兒……你干什么?」

大皇子的兩位護衛伸手攔住了劉鴻漸,不讓他再往前走上一步。

那架勢,若是他再敢往前,就要把他脖子扭掉了。

劉鴻漸聽說過李家的家將都是老國公一手帶出來的沙場猛將,隨便一個都是以一敵十的角sè。只是他沒想過這家將會蠻橫到這種地步,居然敢攔住他一個官宦之子。

他堂姑可是宮里的娘娘,一個下人敢對皇親國戚動手,這是不要臉也不要命了?

楚承宣身為大皇子,在宮中何時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仗勢欺人」?他看著這傻不拉幾的蠢貨要發橫,立刻就想指揮護衛把他拖出去丟下樓。

誰耐煩他在旁邊嘰嘰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