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誤入陷阱的兄弟(1 / 2)

木匠 青兒19 6582 字 2023-04-24

沙峪村里有一位常年在外討生計的叫韓三的人,這個人,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外面,僅有的那五天還是回家過年,所以,韓三在村里人的眼里算是個見識多廣的能人,至於韓三在外面究竟做些什么,村民們沒有興趣打聽,連韓三的老婆也不知道一二,媳婦只知道,過年的時候銀子拿回家就行了。

突然有一天,韓三依著得體、油光滿面的回到了沙峪村,他的突然回來引來了眾鄉親的圍觀,大家用羨慕的眼光凝視著韓三,年紀輕的小伙子用手撫摸韓三穿著的筆挺的衣服,年長一些的,圍著韓三問東問西的,韓三倒也配合,總是面帶笑容,有問必答。

就在村民圍得越來越多的時候,突然,韓三聲音提高了八度,宣布了一個令在場人驚訝的好消息。

韓三說,距沙峪村五十公里開外的煤窯現正在招人,條件是管吃管住還有工錢,因為是個肥差,好多人都擠破了腦袋要去,可是,由於煤窯的招工名額有限,他好不容易托人弄到了幾個名額,他想把有限的名額留給沙峪村的鄉親。

韓三還信誓旦旦的表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是個掙錢的好機會,要把握住,如果有誰想去,最晚明天找他報名,他會照顧鄉里鄉親的面子,給大家多爭取幾個名額。

聽到韓三說煤窯招工,年紀大一些的人扭頭便走了,剩下的年輕人,還是充滿了好奇,躍躍欲試,尤其是大虎,聽了韓三的介紹很是興奮。

他常聽先生講,外面的世界豐富多彩,可自己卻從未有機會走出過沙峪村去體驗外面的世界,如果韓三能夠幫他實現走出大山,去外面闖一闖的願望,那是求之不得的。

更何況,還吃住都管有現錢,大虎想,如果真像韓三所說的,他去那干上幾年,家里的日子不會像現在過的這么緊巴了,趁著自己年紀還小,應該出去闖盪,說不定經過幾年的奮斗,還能衣錦還鄉,總比憋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大山里要強得多。

大虎被自己的幻想弄激動了,他越想越興奮,趕緊跑回家,向父親表明,他要去韓三說的煤礦上干活的想法,誰知,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一向脾氣溫和的父親竟氣得沖他咆哮起來:

「你說什么?想去煤窯干活?我告訴你,這事沒得商量,除非我死了,大虎啊!我怎么說你才明白呀,你今年才十二歲,你知道煤窯的活有多危險嗎?前年咱村李家的三小子,瞞著父母去礦上干活,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急的他父母,整天跟丟了魂似的,他媽逢人便哭,眼睛都哭瞎了,難道你還想走他兒子的路,要你媽我倆的命不成?!」

「哎呀!爸,李家三小子,是跟不知名不知姓的生人走的,可我要跟的是咱村知根知底的韓三,會有什么危險呀,照您說的那樣,都甭開礦了!」

「大虎,平常你是個聽話的孩子,今天這是怎么了,我說的話你怎么就聽不進去呢?就是一句話,我不會同意你去的。」

父親的態度,給了大虎當頭一棒,這是父親第一次沖他發脾氣。

要不怎么說年紀小呢,父親的堅決反對,非但沒有遏制住大虎要走的欲望,反而加速了大虎要走的逆反心理,平時看似善解人意的『小大人』,此時,完全被韓三的花言巧語蒙蔽住了。

大虎不想也不願拿出時間想,父親阻止他去煤窯這一舉動背後的真正意義,********想只想著,如何瞞著父母,順利的跟著韓三去外面闖盪。

大虎背著父親找到韓三報了名,在韓三家,大虎碰上了也是瞞著父母前來報名的堂弟,金昌元和金昌碩,韓三神秘的告訴三個兄弟,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明天天不亮他們就得動身,並約定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集合。

回到家里以後,大虎故意裝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也沒有再跟父親提起去煤窯的事,父親金光正見大虎沒再提去煤窯的事,以為他是想通了也沒再追問,吃完晚飯,便回自己的屋里睡覺去了。

大虎也回到了她和大龍睡覺的屋子,大龍白天玩累了,早早的就睡了,大虎因為有心事睡不著,他坐在炕頭上看著大龍,想到明天就要去煤窯了,什么時候回家還是個未知,他心里不免有些難舍,他覺著,臨走前有些話,還是要跟大龍交代一下,大虎把大龍從熟睡中撥拉醒了,說道:

「大龍,你今後不要總是貪玩了,從明天起要多幫爸媽干點活。」

「有哥哥在,哪里還用得上我?」大龍揉了揉眼睛說道。

「哥哥是說,如果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代替哥哥照顧好爸媽。」

「哥哥為什么會不在家?說夢話那吧。」大龍不解的問,

「哥一時半會的,跟你說不清楚,你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大龍應了大虎的話以後,翻過身,又繼續睡了。

大龍尚未懂事的舉動,讓大虎內心產生了短暫的遲疑,但這種短暫的遲疑,很快又被自己一定要走的強烈願望取而代之了,大虎起身,收拾了幾件平常換洗的衣裳後,沒有脫衣就躺下了,這一夜,大虎沒合眼,腦子亂的很。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大虎就躡手躡腳的背著衣物走出了家門,昌元和昌碩提前來到了村口的老槐樹下,三個人會合後沒多久,韓三也到了,他催促三個兄弟趕緊跟他上路。

一路的艱辛坎坷咱先不表,在大虎的認知里,眼前的所有艱難險阻,都抵不過他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經過兩天一夜的艱難跋涉,趕在傍晚時分,他們終於到達了煤窰,韓三把大虎兄弟三人,帶到了煤窯的工棚里,並扔下三個棒子面窩頭自己到外面吃喝去了,此時的大虎,撿起韓三扔下的窩頭想吃,可是嘴卻懶得張開,渾身一點勁也沒有,眼皮也跟著湊熱鬧打架,他把窩頭撂在了一邊,倒頭便睡了。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大虎的胳膊被一雙強有力地大手從熟睡中拎了起來:

「都什么時辰了,還不快起來干活去!」大塊頭的人,邊拎邊喊著。

「你是誰呀?為什么要拽我?」被拽疼了的大虎,質問眼前的大漢。

「人不大,膽子不小,敢問大爺我是誰?韓三呢?韓三!」大漢目中無人的沖著外面喊著。

「周爺,我在這,是不是這幾個崽子惹著您了?我給您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們,您消消氣。」韓三邊跑進屋里,給那個叫周爺的人搬來了凳子。

「我問你,這三個孩子是你帶來的?」那個叫周爺的人,屁股剛坐穩就沖著韓三發問。

「是的,周爺,咱煤窯不是缺人手嗎?我這次回趟老家,順便給您弄來了三個勞力,歲數是小了點,不過您放心,這三個孩子身體棒,挖煤肯定是好手,保管您滿意。」韓三點頭哈腰的向周爺表功。

「既然是你帶來的,你要告訴他們煤窯的規矩,天不亮就得給我下礦干活,完不成定額就沒得吃,要是讓我抓住了,誰敢偷奸耍滑,就用鞭子伺候。」這句話好像是咬著後槽牙發出的。

「周爺,有我在,您就放一百個心,我會慢慢調教他們。」韓三說完,轉身走到大虎身邊,用手拍了拍大虎的肩膀介紹道: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坐在凳子上的這位周爺,是咱們煤窯的窰主,就是咱們的主子,在這里,你們只要好好挖煤,完成定額,窰主是不會虧待你們的,不然的話沒你們的好果子吃,你們三個都記住了?」韓三狗仗人勢的說道。

窰主和三韓的話,讓大虎明白點了,這里不像韓三吹噓的待遇優厚、名額有限,根本是花言巧語,把他們騙到這里當苦力,自己和兄弟是上了韓三的當了。可是,看著眼前的這位眼里充滿殺氣的周爺,同樣不善良的韓三,大虎知道現在明白的有點晚了。

「韓三,我今天就給你留個面子,以後要是再讓我抓住,有誰敢睡懶覺,可就沒今天這么便宜了!」周爺滿眼凶光的盯著韓三說道。

「是,是,您放心,沒有下次,沒有下次了。」韓三依舊不停的點頭哈腰。

周爺和韓三走了以後,大虎兄弟三人便開始了下井挖煤的苦差事。

盡管在下井之前,大虎在腦海里翻騰過無數個井下的畫面,可當他真的手里拎著微微亮光的油燈,在又黑又矮又潮濕,幾乎靠爬行的窄小的巷道里前行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黑。

井下的黑,不同於夜的黑,它給人以莫名的恐懼,當你爬行完第一步的時候,你不能預料第二步等待你的會是什么,也就是說,人一旦下了井,就把這條命無條件的交給了老天爺,『聽天由命』這個詞,形容井下人的心態最貼切不過了,終於,大虎他們摸到了煤窯的盡頭。

這時,老礦工們已經開始熟練的作業,等大虎他們弄明白,怎么挖煤的時候,老曠工們已經將滿筐的煤往井外運了,看似簡單的挖煤工序,對於成年人老說可能困難不大,但對於幾個十一、二歲的,第一次下井的孩子來說,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大虎兄弟三個,拼了命的干了一天,也沒有完成定額,按照規定他們自然沒有晚飯吃。

又餓又冷的大虎兄弟三,蜷縮在工棚的大通鋪上,絕望到了極點,年齡最小的昌元,忍不住哭出了聲,同住的礦工,看到三個孩子如此可憐很是同情,他們紛紛從自己的伙食里每人擠出一些,三個孩子才算填了個半飽。

大虎在和工友們聊天的過程中得知,該窯的窰主名叫周大貴,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礦工們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能繞著走繞著走,大家背地里都叫他周扒皮。

韓三則是周扒皮手下的一條狗,他伺候周扒皮比伺候自己的祖宗還賣力,周扒皮也給了他一個小工頭的差事,手頭有點閑錢,混吃混喝沒有問題,周扒皮的話,對於韓三就是聖旨,相反的,韓三對礦工們輕則罵,重則打,就像他的主子一樣無情無義。

這邊,沙峪村的金光正,一大早醒來不見了大虎的人影,接連喊了幾聲也沒見回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金光正的腦海,他把大龍從被窩里拽了出來,追問大虎的去向,大龍斷斷續續的跟父親回憶起昨晚哥哥和自己說的話,金光正聽明白了,大虎這是自作主張,跟韓三去了煤窯了,他抱著一線希望,跑到韓三家想問個究竟,哪知韓三媳婦的一番話讓金光正崩潰了:

「你們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大虎他們三個兄弟,跟我們當家的約定好了要去煤窯挖煤,今天一早他們就走了。」

「那你知道,韓三帶他們去了哪個煤窯了嗎?」

「我不知道,我們當家的從來不跟我說他在哪干。」

「這下麻煩大了,想找都沒地找去。」

正當金光正搓手跺腳干著急的時候,昌元和昌碩的家人,也趕到韓三家來打聽消息。

「要我說,咱們先到附近的煤窯找找,興許韓三不會把他們帶的太遠。」金昌元的父親提議。

「但願如此,現在咱們得馬上去找。」金光正的語氣里透著絕望。

三個孩子的父親備了路上吃的干糧當天就動身了,他們由近處往遠處,挨個煤窯的打聽,沒有孩子的任何消息,三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大小煤窯也走了有幾十個,出來時帶的干糧也沒了,三個父親連累帶急,精神和體力出現了透支,特別是大虎的父親,整個身體完全垮了,沒辦法,三個人商議,暫時放棄尋找孩子,回家再另做打算。

金光正剛到家,就一頭扎在了炕上,病倒了。

大虎兄弟三人,下井干活的日子非常難熬,完不成定額沒飯吃,沒飯吃體力跟不上,體力跟不上定額就更完不成,這種惡性循環,讓大虎兄弟三人產生了絕望的情緒,年齡最小的昌元提出,尋找機會逃離煤窯,大虎表示贊同,但指出,等他把煤窯四周的情況觀察清楚以後,再決定是否逃走。

正在大虎借著上工的時候,刻意觀察周圍環境的時候,放在門衛門口的大鍾,突然被敲響了,這座大鍾就相當於煤窯的警笛,在沒有重大事情發生的情況下,門衛是不會輕易敲響它的,也就是說,現在煤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已經走到井口的曠工,聽到鍾聲響了以後,都不由的向門衛方向張望,這時他們看見從門衛室里,架出來一個已經血肉模糊的人,老一點的礦工意識到,這個血肉模糊的人,肯定是在逃跑時被門衛抓住的曠工,看來凶多吉少,大家不忍直視紛紛下井。

到了井下,工友們開始清點人數,通過清點,發現一個叫大生的工友沒到井下,老礦工李鐵似乎想起了什么。

據他回憶,昨天收工的時候,大生跟他念叨,在礦上拼死拼活的干也掙不了幾個錢,家里的老母親還等著他回去贍養,他想回家為老母親盡孝,可是當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周扒皮說了以後,周扒皮甩給他一句話『想回家可以,但至少還得給煤窯賣五年的力氣,否則免談』,大生知道,周扒皮寧可讓自己累死在煤窯也不會放他回家,李鐵當時還勸了大生,讓他等待機會,千萬別跟周扒皮對著干,按照李鐵的推測,大生昨晚一定是想好了逃跑計劃,今天一大早開始實施。

但是,大生是怎么被抓住的,大家還不清楚。

這時,一個叫立本的年輕人,給大家透露了一個秘密,他說,有一次韓三的一個手下喝多了,當著他的面吹噓,這個煤窯四周的牆頭都扎滿了鋒利的鐵釘,你不用手扒根本發現不了,一旦有人想翻過牆頭逃跑,他的手觸到鐵釘,鐵釘就會穿透手掌心讓人難以掙脫,當逃跑的人痛苦掙扎的時候,門衛養的幾條狼犬就會跑出來,撲向逃跑的人並進行撕咬,十有八九這個人就沒命了。

據韓三的手下說,這招就是周扒皮想出的,到目前為止,周扒皮的這個『成果』還沒有派上過用場,當時立本以為,韓三的手下喝多了瞎咧咧,並沒在意,現在看來,韓三的手下說的是真的,也就是說,大生在周扒皮不同意自己回家的情況下,決定趁著天還沒亮躲過門衛,爬了牆頭,進了周扒皮早就為曠工們布下的陷阱。

怪不得大生被周扒皮手下抬出來的時候血肉模糊,多一半是被狼狗給撕咬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大生的命肯定不保了。

聽了立本的分析,大虎倒吸了一口涼氣,幸虧他們兄弟沒有貿然行事,要不然就白白送死了,事後大虎告訴兄弟倆,有了大生的教訓,逃跑的事情,現在想都不要想了,只有從長計議,等待時機。

第二天,大虎從工友的口中得知,大生昨天白天,被韓三他們抬出去沒多久就咽氣了,人已經被韓三的手下扔到後山了。

可憐的大生,本來是想在老母親晚年的時候留在身邊盡盡孝,沒成想,孝沒盡成竟斷送了性命。

大生的悲慘遭遇,讓大虎對周扒皮和韓三這些人的本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這些人不過是披著張人皮罷了,骨子里根本沒有人性,甚至連畜生都不如,曠工的命在他們眼里還不如一條狗,這哪里是什么煤窯,簡直就是地獄,而且還是不見天日的地獄。

大虎在痛恨周扒皮和韓三的同時也悔恨自己,一意孤行,把父親的勸告當成耳邊風,做出跟韓三來煤窯的愚蠢決定,落得今天的下場,可世上哪有賣後悔葯的,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只能咬緊牙關往前走,盡管前方的路還充滿著未知。

暫時放棄了逃跑的大虎兄弟,安心的在煤窯干了下去,為了完成定額,三兄弟改變了以前單打獨斗的挖煤辦法,利用每個人的優勢進行分工,大虎和金昌碩的身體結實些,負責在前面采煤,金昌元的身體瘦弱些,負責在後面裝煤,等煤筐都裝滿了,三個人再一起往外運。

還別說,這樣一來,雖然勞動強度是一樣的,可是效率卻提高了,三個人都能完成定額,還可以名正言順的吃上飯了。

就在大虎兄弟以為可以舒一口氣的時候,有一個人,打起了大虎兄弟的主意,這個人是誰?就是和大虎兄弟同住在一起的工友,剛子。

別看剛子人長得五大三粗的,可干起活來比別的曠工『惜力』,每天他總是最晚完成定額,要是排名的話,他只能排在大虎兄弟的前面,當大虎兄弟完不成定額吃不上飯,工友們伸出援手的時候,他卻躲得遠遠的,生怕連累了自己,可當大虎兄弟能完成定額,能吃飽飯的時候,他卻又開始打起了大虎兄弟的主意。

一天早上,剛子找到大虎兄弟,提出要他們每人每天給他進貢一筐煤,這讓本來就身單力薄完成自己的定額已經是費了吃奶的勁了的三兄弟,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他們斷然的拒絕了他的無理要求。

面對拒絕,剛子又拿出了狠招,究竟兄弟三人讓他抓到了什么把柄?

原來,兄弟三人在工棚里商量逃跑事情的時候,被躺在被窩里睡覺的剛子聽了個正著,他威脅大虎兄弟說,如果不想進貢煤也可以,他就把他們想逃跑的事情告訴周扒皮,到時看誰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