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長成 第23節(1 / 2)

周朗邊琢磨邊頷首,「我也是這么想……咦,那究竟會是誰呢?」他兀自沉吟,提了酒壺慢騰騰地往樓下走。

既然事情傳得人盡皆知,只怕明德皇帝也已聽聞,這時候容螢若再回去指控他,端王的處境便岌岌可危。如此一想,鬧出這般動靜的人似乎還是一片好心?

陸陽皺緊眉頭在腦海中回憶,七年前到底是誰最有可能插手此事……

沒有想出頭緒,目光卻落到了樓下的周朗身上,他發了一會兒呆,去問容螢:「這位周將軍……可靠么?他雖說是為寧王賣命,但如今寧王已死,難保不會有別的打算。」

「他是我爹的心腹。」容螢自顧吃著桌上的糕點,「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你放心好了。」

他輕輕一笑,並不言語。

心腹……

就是心腹才最應當防范,個中道理他深有體會。

從前他也算是端王的心腹,正因有這個身份,定王才找上了他,來了個里應外合。

可以說,當初端王之所以沒能登上皇位,輸得那么徹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於他的背叛。

他一直都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為了權勢什么都做得出來。

一晃眼,輕狂了半輩子,名利與地位已經享受過了,這一世便不想再爭什么,只希望容螢能夠過得安穩,無憂無慮,除此之外再無他求。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容螢便跟著周朗往京城而行。

陸陽騎馬遙遙跟在車後,如今身份不同了,他沒辦法陪在她身邊,容螢打起簾子不住看他,心里有些失落。

將至城下,天幕晦暗,隱隱有雷電在雲層中涌動,陰沉的氣候把整座城門襯得愈發冷硬。護龍河岸植有楊柳,到這個季節早瞧不出什么生機。

馬車從門洞內穿過,里面似乎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朱門綉戶,畫閣青樓,管弦絲竹奏於茶坊酒肆之間,新聲巧笑回盪於大街小巷。

容螢很少來京城,南方和北方距離太遠,除非遇上大事,逢上大日子,父親一般不會帶她北上。但無論在何處,城市的繁華與熱鬧總是一致的。

周朗今天換了套行頭,一身軍服,明光鎧甲,走哪兒都會惹來路人頻頻回顧。

車子在宣德樓的右掖門下停住,禁衛壓著刀上前詢問:「站住!什么人?大內禁地不得擅闖!」

他勒馬回復:「某是劍南道左將軍周朗,奉旨護送南平郡主進宮。」

之前的聖旨是命寧王進京,他此番借故說是護送容螢,雖有點牽強,但也不算是假傳聖旨。

那幾名禁衛都愣了一下,相視對望了幾眼,於是上前來查他腰牌。里里外外驗了個遍,才拱手道:「周將軍稍等片刻,容卑職前去通傳。」

入宮的盤查頗為嚴格,折騰了一個時辰才得以放行。

車輪子吱呀作響,在冗長的宮牆下緩緩前進,內侍沒有直接讓她進大慶殿,而是領著容螢到御書房。原以為她皇爺爺疾病纏身,或許會在寢宮休息,不承想見到人之後,竟發現他的精神意外的好。

明德皇帝而今還不到五十,鬢邊花白,眉宇間難以掩蓋住那股帝王之氣。他正拿了卷書,一眼望見她,胳膊就那么定定的僵在那兒。

「南平啊……」

明德皇帝顫著聲音喚她,容螢跑過去撲到他懷里,爺孫倆一相見立時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說是痛哭,其實流淚最多的還是容螢,皇帝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縱使難過也不過片刻功夫,但她必須哭出聲來,必須哭得撕心裂肺,好讓他心軟。

人一旦心軟,很多話就要好說得多了。

「好孩子,別哭了。」聖上淚眼婆娑,捧著她的臉拿龍袍給她擦淚水,「老三的事,朕都聽說了……真是難為你,這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容螢還在哭,望著他點頭,那模樣委實可憐。

「你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事,傷心亦傷身,切莫太過難過。」皇帝耐著性子安撫她,「朕已經派人下去查,想必不日就能找出真凶,屆時凌遲、車裂或是五馬分屍,隨你處置。」

容螢抽噎了一會兒,停下啜泣,低低道:「皇爺爺,螢螢知道這件事的主謀是誰。」

皇帝微微詫異,出聲問:「是何人?」

她一字一頓,神情尤為陰冷:「四皇叔。」

*

今日天氣不大好,即便是早上,御書房里的燈照樣點得通明。

容螢冷著眼看那身蟒袍映入視線,端王的步子走得很穩,不疾不徐,姿態甚至還帶著幾分從容,舉手投足間的淡定,看得她幾乎恨到牙根里去。

他將衣袍一撩,說了句「兒臣叩見父皇」,雙膝便跪到了地上。

明德皇帝眯眼瞧他,手指在扶手上輕叩了幾下,「起來吧。」

端王這才起身,其間似是無意地抬了一下眸,看到容螢,他目光一頓,不免有些吃驚。

聖上坐直身子,打量他地神情悠悠問道:「你似乎見到南平很是驚訝?」

「兒臣失態了。」端王垂首而立,「只是此前曾聽到些無中生有的謠言,雖知是外人的人胡言亂語,不過……見到螢螢,少不得還是有點意外。」

「哦……謠言。」明德皇帝意味不明地頷首,「寧王如今,是真的死了!」

他驀地一怔,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兩步,「父皇的意思是,皇兄他……」

從神態到語氣,幾乎找不出任何破綻,容螢握緊拳頭,見他悲涼萬分地抬袖拭淚,心中那口氣越堵越厲害,恨不能親手撕了他。

「不知皇兄是被何人所害?眼下可有眉目?若有兒臣幫的上忙的地方,兒臣定當全力以赴。」

皇帝並未言語,容螢卻終於忍不住出聲:「四皇叔何必假惺惺地貓哭耗子,是誰所為咱們心知肚明。你派人埋伏在驛站之中伺機動手,之後又一路趕盡殺絕,不就是為了滅口?眼下我是人證,到了皇爺爺跟前,還想怎么抵賴?」

刀尖都指到鼻子上了,端王仍舊鎮定自若,不答反問道:「聖上跟前,小郡主的言辭可得注意些,誣賴好人也算欺君之罪。」

她不禁慍怒:「我誣賴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