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知後覺,又拿指尖捅捅他,「想不到你那時候就喜歡上我了?」
陸陽破天荒地哼了一下,「才不是。」
「咦?」聽著像是有什么隱情,「我們不是一見鍾情?」
「是你死纏爛打。」
容螢:「……」
「不過。」他垂下眼瞼,臉上有說不出的溫柔,「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的確驚訝。」
「嗯?」
他輕聲說:「很漂亮。」
「現在不漂亮?」
陸陽笑了笑:「也漂亮。」
回憶牽扯到往事,他開始無限的追思,河水波光粼粼,仿佛能倒映出舊時光。他想起容螢剛進將軍府的那段日子,兩個人一起慪氣,一起吵一起鬧。
「起初覺得你輕浮,一睡醒,就滿府上找我……當著下人的面也不忌諱,甚至從花園追到正門口,就為了喂一塊糕餅。」
他聲音不高不低,平和低沉,就像是眼前的這片夜景,穩重中又含著說不出的苦澀。
「後來漸漸地,又覺得你和想象中有些不同。對事情的執著,超出了我的預料。無論別人在外面在跟前傳的、說的有多難聽,你永遠都是笑著的。可回了家又開始埋頭練,埋頭學。」
「因為流落市井多年,身上染了一堆的壞毛病。嗜酒、嗜賭,淫詞艷曲張口就來,盡管如此,在外人面前,你還是給足了我面子,低眉順眼,低聲下去。只不過仍舊有人挑釁。」
容螢抱著膝蓋,歪頭看他,她覺得此刻的陸陽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那份跨越了時空的情感,隔著一個又一個七年,聽在她心中,不自覺的泛酸。
「我見不得你這樣,再有人嚼你舌根,我都是暗地里下手打殺。這一招比較管用,往後也沒哪個敢再多說了。」
她笑道:「簡單粗暴,挺好的。」
「嗯。」陸陽淡笑,「我也這么覺得。」
說完,他收了笑,平靜道:「直到那個雷雨天,你把我叫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掉眼淚,當時我就明白……」
他嘆了口氣,言語間卻聽不出無奈,只重復道,「當時我就明白,這輩子,怕是沒法和你扯清了。」
他仍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清輝勾勒出俊挺的側顏,唇邊的笑意朦朧淺淡。
容螢頭一回陸陽說了這么多「從前的自己」。他口中的那個人,明明是她,又好像不是,一舉一動聽起來熟悉又陌生。可是他的思念,從字里行間之中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你對她……真好。」
想到年幼時和陸陽的相遇,想到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他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所有都是為了那個人,這得有多深的眷戀,才能做到如此地步。想到這里,她又心疼又羨慕。
「陸陽。」容螢輕聲問,「你到底,是喜歡以前的容螢,還是現在的容螢?」
靜默了片刻,月華如水,他轉過眼來,笑得干凈:「我喜歡你。」
與時間無關,與前世今生無關,僅僅只是因為你而已。
她聽完的那一瞬,不知怎么的,淚水突然涌了出來。
心中無比的痛快,又無比的難受……
陸陽倒是嚇了一跳,忙探過身去替她擦干,「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又想要我做什么?你直說就是了,用不著這樣。」
「沒有……這次不是。」容螢胡亂抹去眼淚,忽然抱住他胳膊,「陸陽,我想和你成親。」
她仰起頭來,認真道,「我想和你成親。」
他怔在那里,等反應過來,心底有一抹溫暖緩緩盪開。
「好。」
冬夜的風從耳邊吹過,容螢的呼吸聲很是均勻,見她睡得熟,陸陽將毯子再度給她裹好,輕抱起來,朝馬車方向走去。
守夜的人大多睡眼惺忪,撐著腦袋,不時把手邊的柴火丟進去。
原本閉目淺眠的岑景睜開眼,悄悄往那邊看了看。
*
到京城這天,正是冬至,白茫茫的世界,漫天飛雪。
容螢坐在車里,沖著窗外呵了口白氣。
陸陽不能進京,在城外鳳凰集上住下了。為此錢飛英顯得比她還失望。
「正說了了一樁大事,好找你喝酒的。這下還得跑一趟路,多麻煩。」
他含笑:「城里城外,離得也不遠,若有什么事,只管來找我。」這句話同樣也是說給容螢聽的。
再一次穿過大郕京都的門洞,迎面還是寬敞的街道,麥秸巷,狀元樓,妓院酒肆,人來人往,似乎這片繁榮從來就沒有變過。
馬車在寧王府的舊宅前停下,門上已經沒有了匾額,院中景色荒涼,看得出是匆忙打掃過的。
旁邊已有人等候多時,為首的是個武官打扮的男子,生得虎體熊腰,威風凜凜。
「寧王爺的府邸皇上還給您留著的。」錢飛英親自來扶她,「您瞧瞧,一草一木都沒動過,聖上知道您念舊,特地把宅子改建成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