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1 / 2)

半面江湖 淺本 2141 字 2023-04-26

奚玉棠虛年21歲,接掌玄天近十年,卻已經是天下聞名的高手。這樣的人千百年來不會出其一,除非生來便是習武大才。她不是天才,硬要誇兩句,頂多是骨骼清奇,是個練武的料子。

然而她在研習《太初心法》後,不出五年便成為一方高手,再十年成為天下頂尖,內力之深厚,非習武三五十年之人可比。

這就是太初心法的魔之所在了。

沒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

武學之道講求專一,有人用劍,便一生用劍,有人使刀,便終生使刀,由此方能若干年後成一大家。但太初心法的特殊性要求遍地開花,刀槍劍戟,道禪清正,奇門外道,所有適合修習的功法都要嘗之習之,而後再轉換為太初真氣自用。這樣一來,體內真氣龐雜,經脈運行紊亂,修習之人若心智不堅,很容易墮入無可救葯之地,走火入魔當然是常事。

放眼天下武林,哪個門派願意將自身武學被他人習走?太初心法掠奪性太強,沒有眾多的武學支撐不能成,若是落在野心家手里,引起武林巨大動盪也不是不可能。

越清風對奚玉棠功法的概括太過貼切,可不就是集各家所長而取生路,非心志堅定不能行?

實力越高隱患越大,放在越清風這種不世天才眼中,怎么看不出這中間隱藏的巨大危機?

奚玉棠有可能隨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這讓他怎么能不震驚?

反正話已說開,哪怕越清風再不能接受,奚玉棠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斷無回頭之路,除非散盡功力、自廢武功,或可試著擺脫危機,但這怎么可能?

她正是因為要報仇、要在最短時間內立起來,才會義無反顧選擇太初心法,事不成之前,一切免談。

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杭州城半夜突如其來的一場雨,仿佛一盆透心涼的冰水,將越清風從頭到尾澆了個透。

偌大的未央居,除了兩人所坐之處外,四周盡已被雨水打濕,紗帳群魔亂舞,狂風呼嘯猙獰,猶如他此時驚慌而劇亂的心。

奚玉棠遙遙坐在對面,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淺笑,漆黑的眸子里有鎮定也有也嘲諷,酒後的紅暈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如既往的涼薄之情,就連眼底那道長長的疤痕都仿佛在這樣的雨天里變得猙獰而刺眼。

從她說完那句話後,便一直這樣慵懶無害地望著眼前人,看著他從震驚到驚懼,再到憤怒,最後歸於無盡沉默,臉上的笑越發無害,仿佛看越清風變臉是件極打發時間的消遣。

她甚至忽然覺得,能讓這位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有這樣多變的表情,還挺有成就感的。

「你……」

越清風終於開口,卻在下一秒爆出了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他艱難地拿出懷中錦帕捂嘴,接著被殷紅的血染色,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來,沾染上他干凈的衣袖,而後一滴一滴落在木質地板之上,再悄無聲息地流進縫隙里。

奚玉棠看在眼里,眼底的嘲諷之意終還是消退些許,傾身過去幫他順起了氣。

好一會,咳嗽聲才逐漸消失,越清風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紅暈。奚玉棠遞了杯茶看他喝下,又體貼地將茶杯拿走放好,度了一絲真氣過去幫他梳理心肺,見他氣息穩定,這才忽然雷霆出手,點穴定身。

越清風身體一僵,眼中盡顯不可思議之色。

奚玉棠重新坐回原處,目光淡然,毫無愧疚之感,「你可能要在這里多坐上一會了。」

頓了頓,她又笑起來,「本來身子就不好,別出了醉花樓就生病,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奚!玉!棠!」越清風聲音低沉嘶啞,帶著隱忍的怒氣。

對面人挑眉。

「放開我。」他冷聲道。

見他動了真怒,奚玉棠搖頭,「不行。」

不等越清風繼續說話,她淡淡道,「你最好不要試圖沖穴,我點穴之法承襲沈家,強硬沖開,你至少要在床上躺半個月。」

……越少主沉默了。

奚玉棠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應當猜到我接下來要去會一會聽雨閣,所以才特意留下等我。不過很可惜,我不想帶你。」

「不過我心情不錯,所以跟你說說話也挺好。你是不是特別想知道我和少林的淵源?比如我怎么會的少林禪指?很簡單,我將《太初》賣給少林時,只要了五萬兩銀子,但在少林住了一個月。一個月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她今日似乎特別有說話的興致,或許是酒喝多了,也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多年前的事。

奚玉棠畢竟不是個純粹的壞人。之所以將太初心法賣給少林,也無非是希望這種害她滅門的玩意能在少林這種武林正派領袖手里得到鎮壓和隱藏。

當年,少林方丈親自檢查了她的真氣,試探了她整整一個月,確認她沒有修習,還讓她發誓不碰魔功,這才放的人。少林也因此對她態度良好,甚至願意在玄天重建時第一個出聲支持——出家人講因果,太初心法和玄天重建就是一因一果。

但她一回雪山就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天大地大,報仇最大,誓言算個屁。

「我爹娘對我很好,兄長也好,整個雪山上的人都好。」她把玩著空空的茶盞,表情柔和,像是陷入了回憶,「我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這些,所以哪怕我們只有緣做了幾年的親人,我也願意為此付出一切,更恐論那些人還險些讓我也丟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命。」

「你看,我是個可能隨時因為魔功死掉的人,有一天等我事情做完了,而我還沒找出自己的生路,那我會毫不猶豫去死。而你……讓我猜猜,等你找到素九針決下半部,加上沈七,你的病就有救,對不對?可你也許在這之前就先死了。」

她望著眼前一語不發的男人,目光在他被血沾染卻更顯蒼白單薄的唇上停頓了一下,頭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他的臉。

顏如雪,膚如玉,每一個棱角都恰到好處,無論是笑是怒,都俊美得令人窒息。人間絕色,天外謫仙,不外如是。

這樣的人……

「肅兮,」她輕聲道,「既然我們兩個都隨時會死,那就不要多費心考慮別的事了。畢竟……時間有限,而我們都還有很多事要做。」

話中有話,意有所指,越清風很快意識到她是在回應自己的表白。這是她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正面回應當初武山攤牌之事,恰恰就是在他問出太初心法真相的這一夜。

到底是早已算好,還是恰逢其會,不得而知。

越清風怔住了。

奚玉棠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樓外雨聲轟隆,雨絲毫沒有轉小的趨勢。整個醉花樓逐漸陷入沉寂,不斷有燭光泯滅,未央居外,已是漆黑一片。

許久,越清風嘶啞的嗓音才再次響起「……你特地多留了一會,就為了說這個?」

對面人沒有開口。

未央居內突然多了兩個不同的氣息,奚玉棠回頭,薛陽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身後是神色不虞的韶光。見她清醒地坐在原地,半分酒意都沒有,韶光抱著披風的手臂緊了緊,眼中閃過一絲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