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1 / 2)

半面江湖 淺本 2285 字 2023-04-26

奚玉棠幽幽道,「你是我的底線,司離知道,他不敢把主意打在你身上。」

沈七頭也不抬,「我不放心的是沈楹。」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欲言又止地看著眼前人,好半晌才道,「你和越清風的事,司離知道么?」

……以前不知,現在也知了。奚玉棠歪頭,「你想說什么?」

「隨便問問。」沈七想到了醫術大比那日司離問自己的那句【你苦心為越少主,不怕奚教主為難么】,心中總覺得別扭,「我收徒一事宜早不宜晚,恰好這一路我很無聊,接下來你也要閉關,給自己找點事做也挺好。」

「好吧。」奚玉棠笑,「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咱們玄天你最大。」

沈七白她一眼,不再開口。

回去之後,奚玉棠告知了越清風和奚玉嵐一聲,兩人當時沒有給出答復。然而幾日後,流年和長歌便出現在了沈七面前。這兩人的年紀不過十五六,雖然起步晚了些,沈七也沒在意,沒有收徒儀式,簡單考量了兩人的常識後便正式開始了教授醫術的課程。

長歌之於奚玉嵐相當於秋遠之於越清風,一心為主,沈七明白他的意圖,看在嵐少主的份上,就讓他學到多少算多少,反正最後都是要回奚玉嵐身邊。而流年卻不同,當她決定從此脫離暗衛隊伍站在陽光下,就意味著越清風將她正式送給了沈七。

學醫是個人意願,流年願意學,也願意跟著沈七,越清風和奚玉棠都樂見其成。至少這位暗衛小姐武功高強,不輸斯年,留在沈七身邊,也是一種保障。

至於司離讓沈楹入宮一事,奚玉棠思索了一路,拿不准該不該寫信問一問,便跑去跟越清風商量。後者知曉後,攔下了她。

「你既放手讓他自己處理,當信他有自己的考量。」他道,「事事都操心,他永遠長不大。」

奚玉棠只得放棄,「我不懂他在想什么……司離不過才離開半年,我便覺得他變了許多。」

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如今奪嫡之勢正盛,太子作為眾矢之的,沒道理坐等別人攻訐。越清風知道她是心疼司離的改變非他所願,卻也不想多說。奚玉棠心里應該清楚,只要坐到那個位子,許多事便會身不由己,而她既然決定站隊,遲早都要接受這一事實。

「奚玉棠,你要明白一件事。」越清風淡然望她,「奪嫡的血雨腥風,從來都是從自身開始的。若是你接受不了司離的改變,趁早收手。」

奚玉棠怔愣了許久,至此再不提。

……

一路往東,去一丈峰,要路過洛陽。他們這群人沒有一個對洛陽有好感,也不想在這時候和衛寒、歐陽玄碰面,於是短暫停留後便繼續趕路。

歐陽玄如今過得很不好,葯王谷對外宣稱斷岳門洗劫他們庫房,盜走價值連城的離火草,偏偏此時他的病莫名其妙地痊愈,身上的嫌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而京城那邊,延平帝也態度強烈地要讓武林盟主就太子刺殺一事給出說法,兩面夾擊下,武林盟和斷岳門的聲望急速下降。而與此同時,江南幫抓住機會強勢崛起,如今南北各派斗爭激烈,只奚玉棠等人收到的消息,已經至少有不下十起火並事件。

從離開葯王谷,奚玉棠便給烈傲天傳了信。她這位結拜大哥如今正趁著這股東風飛速擴張著地盤和勢力,光是和斷岳門開戰便有兩回,並在玄天蜀中堂主姚九的配合下,贏下了血殺殿和斷岳門的聯手夾擊,成功將整個蜀地收於囊中。

當初烈傲天說要往東發展,不是在開玩笑。奚玉棠讓秦軒回堂口也有這方面的打算,接下來,漢中和兩湖就是他們的目標。

而新上任的錦衣司僉事衛千戶,如今正好接手了對歐陽玄的調查,結局簡直不言而喻——給人背鍋,已經是歐陽盟主的常事了。

不然,難道還打算讓衛寒親口承認,他也派殺手刺殺了太子殿下么?

江湖,已然亂了。

整個武林都知道玄天教主對武林盟主之位有所圖,也看了很多年越家少主維護歐陽盟主,如今葯王谷一事已傳開,越家少主心悅玄天教主一事成為了如今最為火熱的江湖傳言。眾人紛紛好奇這兩人會如何介入紛爭,可無論他們怎么盼,玄天教和越家卻偏偏按兵不動,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讓很多還在觀望的門派即便想蹚一蹚渾水,也不敢在他們沒任何動作前輕舉妄動。

外人的著急,絲毫影響不了奚玉棠等人。一個月後,眾人進入嶺北,一丈峰,就在眼前。

留沈七、流年、韶光和長歌在山腳下,越清風並奚家兄妹步行上山。

七月天如小兒臉,清晨還是風和日麗,沒至晌午,山里便下起了蒙蒙細雨。奚玉棠跟著兩人一路往深山里進,想到自己要拜會的那位武林泰斗是如今全天下唯一武功臻至化境之人,心便說什么都無法平靜。

翻了兩座山頭,他們的腳步逐漸慢下來。一丈峰極高,海拔快趕得上雪山,玄天教總壇也不過是建在山間罷了,寒崖老人的居所卻是在這山頂上。

上山之路,奚玉嵐走在最前,中間是奚玉棠,越清風殿後。漫山遍野的桃花林里霧氣彌漫,加上牛毛細雨,三人漸漸感到眼力的不夠。這是一個極為玄妙的陣法,每一步都要小心再小心,原本還有說有笑的三人此時紛紛沉默,全身真氣運轉,生怕會行差踏錯。

「哥,還有多久?」奚玉棠開口。

「快了。」銀發青年沒有回頭,「跟緊我,你不善陣,走錯了會很麻煩。」

「這陣真有死門么?」她問,「會是怎樣的死法?」

「收起好奇心。」奚玉嵐撇嘴,「這陣玄妙至極,你……」

話音未落,他突然頓住腳步,猛地回頭,身後已經沒有了奚玉棠和越清風的影子。

「棠棠?!」奚玉嵐緊張地喚。

然而回應他的,卻只有林間穿過的微風。

另一處,一個沒注意便丟了兄長身影的奚玉棠也怔愣在原地。她壓下心中驚詫,想回頭找越清風,卻發現不知何時一直緊跟在她身後的青年也沒了蹤跡。

茫然四顧,奚玉棠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怎么辦,還沒到山頂就感受到了來自陣法主人的惡意……

還能活著見到人么?

三人在這一刻,被迫分道揚鑣。

……

一個時辰後,首先踏出桃花林迷陣的越清風見到等在山頂的寒崖老人。

老者背對著他盤膝坐在懸崖邊的巨石上,脊背筆直挺立,灰白的發隨意地披散在腦後,銀箔綉鶴大氅加身,崖間狂風吹過,白發翻飛,寬大袖口獵獵作響。

越清風咳了一聲,連延平帝都不願跪拜的他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師父。」

「嗯。」老者漠然地應了一聲,聲音渾厚有力,絲毫沒有蒼老之感。

只一聲,沒了下文,越清風怔了怔,自行起身,回頭望了一眼一望無際的桃花林,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信步來到老者身邊,錯後半步,也學著老者在巨石上盤腿而坐,風吹起他的黑發,泥土的腥氣和微涼的細雨頓時撲面而來。

「師父,您老人家可安好?」

「死不了。」寒崖老人連一個眼神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