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綉娘心計(1 / 2)

野有蔓草 肉形石 2098 字 2023-04-26

綉坊一間議事間里,十來位綉娘三五成群結伴而坐。

那長生商號的美人趙爺私人向綉坊訂制大幅綉件,今日將前來敲定細節。

原婉然與平日相善的綉娘們坐在後頭,一群大姑娘小媳婦按慣常風氣,身上布衣清一色為耐臟的松花綠、墨灰、秋色……等暗色。

某個綉娘把下巴往前一抄,議事間前邊的綉娘一般也有閨女與媳婦,卻是粉紅、蔚藍、丁香……等鮮亮衣色。

那綉娘低聲道:「嘻嘻,趙爺真是罪過。」

其他人也放輕聲音七嘴八舌,「難怪她們,趙爺確實十分的人才。人往高處爬,姑娘尚未許人家的,要能找著他這等夫婿,那是好事。」

「定親的、成親的也往前鑽,這可不好。」

「可不是嗎?趙爺還要往咱們這兒走動一陣子,這幫女娘搶在他眼面前晃,一個個烏眼雞似地你不讓我、我不讓你,上頭不管管,怕要鬧出笑話。」

「理他呢,咱們邊上看輸贏勝負。」

「我押官姑娘,她樣貌好,出身不低,要不是家道中落,可以挑更好的人家。」

「呵呵,她要能入趙爺法眼,也不枉費盡心思了。旁人在頭上身上下功夫,她連腳下都顧到了。前些時候她不得了罕見布料,紫色底子能變出紅光那種?如今裁成鞋子天天穿了來。」

眾人談論間,蔡師傅與長生商號的美人趙爺進了房里。

趙玦一襲水藍素綢道袍,手掛茶白暗花潞綢披風,進房後,星眸向房里眾人一盼,頜首招呼。他的目光清澈如秋水,轉盼流光,尋常的點頭動作都格外優美。

他生得神清骨秀,動靜散發一股出塵幽韻,但本人彷佛美而不自知,迎向綉娘們的欣賞神色不曾浮現一絲驕慢,上蒼精心刻劃予他的眼角唇畔始終蘊含笑意,禮貌周備,謙和溫文。

若存心挑剔他容貌,勉強可說他凝脂般的膚色略透蒼白,雙唇血色亦偏淡,不過落在有心的綉娘眼里,反倒平添幾分纖秀美麗。其他綉娘雖則作壁上觀,當趙玦映入眼簾,亦覺自家雙目蒙塵已久,而今洗滌一新。

原婉然例外,她日日與趙野相對,並不似眾人以為趙玦美貌多么罕異。

蔡師傅道:「諸位綉技出色,趙爺的綉件便交由各位負責。綉件三個月後要作為禮物送出……」她簡單交代差事期限與內容,便請趙玦展示畫稿。

趙玦往房門口打手勢,房門口一個青年男子專管為他駕車及隨身服侍。東家下令,那男子便雙手捧畫躬身遞上,而後倒退幾步,轉身回到門口垂手侍立。

趙玦將畫軸輕放在就近綉架上,徐徐展開。

綉娘們都上前觀看,穿紅著綠的尤其踴躍往前挨。

趙玦那幅畫乃觀音像,畫中八方水波滔滔,觀音身姿輕盈踏足於蓮花蓮葉上,頭頂寶冠,遍身瓔珞,白衣翩躚。祂身後圓光環照,寶相端麗庄嚴,眉目一派慈悲安祥遠眺,矜憐天下蒼生。

眾人或出自真心,或真心之外尚有吹捧之意,紛紛稱贊。

「美哉。」一個女聲略高揚,清昂響起。

大家循聲望去,但見官來儀笑道:「此畫置陳布勢大氣從容,設色典雅,骨法細膩流暢。還有那觀音,寶相庄嚴,氣韻生動,能令觀者油然生出禮敬之心。此畫誠屬難得佳作。」

盛裝的綉娘們有的啞然,有的掀了掀嘴唇,似乎也要說上幾句,官來儀趕在前頭轉向原婉然。

「韓趙娘子,你覺得呢?」

突如其來讓人問到頭上,原婉然一愣,論親疏以及相距遠近,官來儀都不至於找上自己發問。而今人家既然問了,她好歹該答一聲。

原婉然凝神瞧向觀音圖,畫像固然有許多妙處,然則教她訴諸於言語,一時倒難以措辭。——便有,官來儀彷佛將能誇的都誇完了。

眾人齊齊望來,原婉然不自在,看著觀音畫像運筆精細,便按本心答道:「這畫費了不少心思,很美,依它綉成的綉件必然精致,收禮的人保准歡喜。」

官來儀保持淡笑,趙玦面上未改溫文儒雅,眼神卻一怔,剎那精光尖銳,不大像高興的樣子。

原婉然微感惶惑,一眨眼,趙玦依然是那個翩翩佳公子模樣,眸光溫潤。

或許自己看錯了,原婉然忖道,她說的是好話,旁人聽了都無異色。再者,花錢送禮,自然存心討收禮者歡喜,無有打算招人煩的。

那日天陰微涼,忽而大風吹來,綉房門窗大敞,陰潤的空氣灌入室內,趙世玦咳了幾聲。

這回旁的綉娘搶先發話:「趙爺,時氣漸漸轉涼,小心御寒。您咳嗽,吃姜末雞蛋好。」

其他姑娘跟上:「喝蘿卜蔥白湯也行。」

「烤橘子,便宜實惠,還好吃。」

「溫開水更便宜。」

官來儀輕聲淺笑,「各位姐姐提的偏方都很好,不過用偏方同葯方一樣,首要必須究其根本,對症下葯才行。譬如,久咳肺虛,吃冰糖燕窩粥;熱咳痰黃綠,則服用川貝燉梨……」

綉娘蔡師傅走到原婉然身旁,輕聲托她吩咐廚房,給眾人都沏杯熱茶。坊里向例差遣資歷最淺的人跑腿,原婉然便領差出房,臨走順手帶上門虛掩,讓吹進房里的風勢小些。

當她回房,幾個衣著柳綠花紅的綉娘目光古怪。

原婉然定睛觀察,這回真沒看走眼,她們打量自己,那眼神或多或少不悅。

我做錯什么了?她暗忖。

蔡師傅道:「韓趙娘子,我排定了差使,這次綉件你管配色。待會兒吃過午飯,你便來議事間同趙爺商議,你們議定線色,我們便開工。」

原來如此,原婉然恍然,誰能管配色,便多出一兩日工夫與趙玦獨處,自己得了差使,那些盛裝綉娘的心思便成泡影。

稍後眾人散了,原婉然步出綉房,一個綉娘悄悄上前扯住她衣袖,將人扯到邊上。

「韓趙娘子,你吃大悶虧了。」那綉娘說,一身銀紅衣衫亮麗扎眼,脂粉稍濃的長臉十分嚴肅。

原婉然聞她說得嚴重,忙問:「這話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