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回頭瞪他,宋婉露出詫異的表情,又被他的話逗樂。
宋婉溫和地解釋:「我是言喻的媽媽。」
季啟慕眼珠都要瞪出來,異常驚訝地說:「您怎么會是言言的媽媽,太年輕了吧。」
他長得好看,嘴巴又甜,幾句話一說,已讓宋婉對他印象頗佳。等宋婉回過神,覺得不對勁時,才輕聲問言喻:「言言,這位是?」
宋婉打量著季啟慕,說實話,他即便只穿了最簡單的t恤長褲,可一看就是那種出身優越的人,自信又透著一股陽光。
「伯母,我是季啟慕,是言言的……」季啟慕已自我介紹起來。
言喻打斷他,淡淡地說:「是我在美國認識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事。」
宋婉點頭,出現片刻的安靜,有幾分尷尬。
直到言喻說:「進來坐吧。」
待宋婉走進來,打量了一番房間,這是酒店里最好的套間,采光充足,此刻清朗的陽光透著玻璃,照亮整個房間。
「這里還真不錯,」宋婉點頭,說完,她又輕聲道:「就算工作再忙,也該和爸爸媽媽說一聲。哪有回來還住在外面的。」
宋婉聲音好聽,說話溫溫柔柔,聽起來也不像是質問。
言喻垂著眼眸,季啟慕在旁邊巴巴地看著她,也不敢開口,生怕說錯話,惹到她。直到她自己開口:「我暫時不想回大院住。」
宋婉一愣,她大概是沒適應這樣說話的言喻。以前的她,總是乖巧懂事,從來不會說不,即便不喜歡,也會壓在心底。
後來膽子算大了點,會偷偷地告訴小成,然後蔣家那個小祖宗怎么都會滿足她。
時間長了,連作為父母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媽媽,我在這里住的很好,您不用擔心,」言喻說話很客氣。
宋婉心底嘆氣,面上卻沒露出來,她說:「就算不回家住,回去吃飯總可以吧,哥哥也在呢,他最近在北京學習,所以住在家里了。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像是為了讓她答應一樣,宋婉看著她,輕聲問:「爸爸呢,難道也不想他嗎?」
提到孟仲欽,言喻神色緩和。
這才點頭,她說:「一定要今晚回去嗎?」
「爸爸想你了,」宋婉說。
本來宋婉是想讓言喻坐她的車子回去,言喻卻說她還有工作沒有完成,下午自己可以回去。宋婉也不好再逼她,叮囑她工作結束之後,早點兒回去。這才離開。
等宋婉離開後,季啟慕看她神色懨懨,不敢多說。
直到言喻走過去,拿起茶幾上的煙盒,從里面抽出一支。季啟慕睜大眼睛,他就見過言喻抽過一次煙,那次她抽了整整一夜,天亮之後,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好在這次言喻只是點燃了,夾在手指間。
季啟慕實在忍不住,坐在她旁邊:「言言,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和我說說。」
言喻轉頭看著他這幅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撲哧笑了,她說:「我和你說了,你能懂嗎?」
季啟慕就差拍胸脯保證,他點頭:「我肯定能的。」
言喻這次拿起煙,含在唇間,深深地吸了一口,眯著眼睛,季啟慕看地微微失神。
然後她輕聲說:「那你能相信,我人生的第一雙運動鞋是十四歲時候買的。」
*
言喻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到宋婉的場景,那時候她還叫成果,是一個大山里的孩子。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從那個時候起,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當時她抬起頭,就看見劉老師站在不遠處,她身邊有兩個她沒見過的人。他們穿著打扮一看是從大城市里來的。
劉老師喊了一聲:「成果,你過來。」
她乖乖地站起來。
孟仲欽看著小姑娘起身,慢條斯理地收拾自己的東西,陽光穿過樹梢落在她的小臉蛋上,有種透明的白皙。她穿地衣裳干凈是干凈,卻有些過分地舊。待他眼睛落在她腳上的那雙布鞋上時,孟仲欽心里說不出的酸、澀。
言喻安靜地走到他們的面前,劉老師溫和地說:「成果,這兩位是從北京來的愛心人士,他們想見見你。」
小姑娘乖巧地抬頭,神色並不像那些沒見過市面的山里孩子一樣,畏畏縮縮。
她知道總有城里的人,會來資助山村的孩子讀書。
她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全校第一,按理早該輪到她了。可是哥哥成實卻不許,因為他不想讓她一點兒委屈,即便是窮,他也想盡最大努力地保護妹妹的自尊心。
那些被資助的孩子,每年都要在學校的大會上發言,要把自己的家庭困難當眾解剖一遍。
哥哥打小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他不想讓自己也這樣。
如果真的有好心人願意資助她,這些事情她願意做,因為她是真的很感謝。
這樣哥哥就不用那么拼命,媽媽也不用那么辛苦。
孟仲欽聽著劉老師的話,心里早已經說不出什么滋味。他的孩子,他的親生女兒,這十四年來,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嗎?
他要帶她走。
「劉老師,可以讓我們和成果同學單獨待一下嗎?」孟仲欽溫和問道。
劉老師當然願意,成果這樣的學生,老師們都喜歡,聰明、懂事,學習成績好。要不是她哥哥一直堅持,學校早就安排她接受資助。
當劉老師轉身准備離開的時候,就看見一直微垂著臉不說話的宋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