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403 字 2023-04-29

等蕭鐸坐好,對著酒窖喊道:「仲槐。」

酒窖里頭,正趴在泥石地上醉生夢死的人仿佛動了一下,微微抬起頭頭來。

「因為婚事?」蕭鐸接著問道。

蕭成璋用拳頭捶著地面說:「我心悅羅氏女,父親說她是寡婦,入不得我蕭家門,非要我娶王家的小姐。我不願,父親就不讓我出府見她。」

蕭鐸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你明知,你我的正妻必須由父親指定。你喜歡羅氏,納了當妾室便罷了。」

「可阿英她性子剛烈,必定不願意。大哥,父親一向最為看重你,你替我說說情,可好?我真的不喜歡那個王家的小姐。」蕭成璋懇求道。

蕭鐸抬頭,望著天邊的流雲,淡淡地說:「我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如何能夠幫你?父親說過,蕭家的男兒,當志存天下,而不該耽於情愛。你早日認清這點,心中也會好過些。你這副樣子,若被父親知道了,恐都不會讓你親近那羅氏。出來吧,酒喝多了傷身。」

蕭鐸說完,便單手撐著膝蓋,費力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蕭成璋的生母薛氏從景牆後走出來,輕「嗤」了一聲,侍女回香道:「姨娘,軍使幫著勸二公子,是好事呀。」

薛氏輕拂衣袖,哼了聲:「你知道什么?他當然不希望我兒娶禮部侍郎的千金,繼續跟那低賤的羅氏女糾纏……使相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給我們大漢最赫赫威名的蕭軍使弄了個山野女子相配,哈哈,想想我就覺得很好笑。」

回香低頭不敢言語。她知道薛氏一向不忿蕭毅待蕭鐸這個養子比親生兒子還要好。但薛氏也不過是個側室,她雖心中不平,平日不敢露於臉上。

這時,酒窖的門終於打開,蕭成璋披頭散發地從里頭爬出來。薛氏連忙跑過去扶著他:「我的兒,你可終於舍得出來了!為娘的這幾日吃不好睡不著,你可知道?」

「娘,我想通了。」蕭成璋怏怏地說,「我會聽從父親的安排。」

「這就對了。那可是禮部侍郎的千金,哪里不好了?」薛氏拍了拍蕭成璋的胸口,「回香,把二公子扶回去。」

「是。」回香連忙上前,扶著蕭成璋回屋了。

第11章 婚期

正月里頭,魏國公府張燈結彩,四處喜氣洋洋。

元夕將至,韋姌跟陽月做了兩個九黎的紅燈籠,欲掛在屋門前。一個侍女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蹲身行禮:「小姐!鄴都那邊來消息了!說是蕭軍使已經回到家中,使相派人跟國公爺談婚期呢。」

韋姌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起,不知為何心中竟有點排斥,所以沒有接話。

陽月替她開口問道:「那婚期定了什么時候?」

「鄴都那邊說越快越好,使相的意思是過了元夕,就盡快把小姐送過去。奴婢奉國公爺的命過來報個信,請小姐心里有個准備。」

韋姌沒想到蕭鐸非但不介意她曾被人擄走一夜,反而把婚期提前了這許多。沒有幾日便是元夕了。

韋姌也沒興致再掛燈籠了,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間,坐在桌子旁發呆。這些日子過得太平順了,她幾乎就要忘記了前面還有什么在等著她。此時婚期迫近,她才感覺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一個殺了數千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將女戰俘隨意賞給部下玩弄的男人,必定渾身戾氣,極難親近。任憑那兩個嬤嬤說破了嘴皮子,什么軍使器貌英偉,龍章鳳姿,她是半點也不信。

萬一成親那夜,他便狂性大發,要殺了自己,或者看她不順眼,將她隨意賜予手下……那她該如何應對?她雖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也不喜歡英年早逝,更不喜歡死得太難看。

韋姌敲著腦袋,愁眉不展,陽月坐在她身旁嘆道:「小姐可是怕了?」

韋姌嘴硬道:「我不是怕,只是有些緊張。畢竟婚期突然提前了。」

陽月也不戳穿她,只說:「奴婢這幾日混在洗衣房,倒是聽了些事情,小姐想不想知道?蕭鐸在漢人的眼里,與在我們眼中是大不同的。」

「怎么說?」

「奴婢聽說,蕭鐸原本是蕭毅的內侄,應該喊他一聲姑父。幼年時,蕭鐸家中出了變故,父母雙亡,他的姑姑柴氏剛好沒有生育,便將他過繼到膝下,認為兒子。蕭毅年輕時候酗酒好賭,不過是澤潞節度使李繼韜麾下的一名牙兵,還因殺人坐過牢。蕭鐸小小年紀,為貼補家計,便出去販茶賣貨,十分懂事。」

韋姌想到阿哥和阿爹口中那個成熟穩重,精於謀略的蕭使相,很難與陽月所說的這個走馬斗雞的年輕人聯系在一起。而那個戰功赫赫的天雄軍指揮使蕭鐸跟小小的賣貨郎也完全掛不上鉤。

陽月接著說道:「至於與後蜀的那一戰,據說並不全是為了他原來的夫人,具體的原因,恐怕只有天雄軍的將領才知道了。當時守城的後蜀將士負隅頑抗,城破之後還率軍在巷弄中死戰,導致後漢的軍隊亦是傷亡慘重。蕭鐸本有意放蜀兵一條生路,哪知他們非但誓死不降,還說活著便會殺光漢軍,蕭鐸這才下令將他們全部殺死。那些女戰俘的事,也與蕭鐸無關。是天雄軍的一名將領趁蕭鐸不在營中,擅自做主,事後蕭鐸也將那名將領斬首示眾了。」

韋姌點了點頭,這么說,那些傳言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她們還說中原連年混戰,朝代更替頻繁,其實屠城殺人的事屢見不鮮。蕭鐸若真是如世人傳言的那般可怕,又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投奔效忠於他呢?畢竟年紀輕輕就能做到指揮使這樣的高位,憑的都是真本事。」

韋姌讀過歷史,知道在亂世當用重典。她先前在九黎,對族民們恐懼蕭鐸的事耳濡目染,先入為主地否定了蕭鐸,卻忘記了在所處的這個時代背景下,蕭鐸所為也無可厚非。

中原大地連年割據混戰,天下都在等一個明君聖主出現。

她雖不見得對蕭鐸立刻改觀,但好歹不是畏之如同猛獸蛇蠍了。也許小心與他周旋,她還是能撿回條小命的。

正月十六,周宗彥派霍甲送韋姌嫁往鄴都。

韋姌穿著喜服,去北院拜別馮氏。馮氏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道:「小姌,好好照顧自己,缺什么就派人回來說一聲。」

這短短時間的相處,韋姌已經把馮氏視作親人,她跪下磕頭道:「母親多保重。女兒無法再在您膝前盡孝,惟願您平安康健。」

馮氏忍不住落淚,與韋姌抱在一起,哭作一團,直到周宗彥派人進來催促。

馮氏又親自將韋姌送出府。

周宗彥見馮氏出來,連忙將披風解了為她披上:「外面風大,夫人出來做什么?」

馮氏瞥了他一眼,只管把手上的玉鐲摘下來,要套在韋姌的手上。

「母親,萬萬使不得!」韋姌推拒。

「拿著,這是母親添給你的嫁妝。你姐姐出嫁的時候,也是如此。」馮氏拉著韋姌,當著眾人的面,將玉鐲套在了她的手上。

韋姌知馮氏的心意,萬分感激,跪下行了個長禮。

周宗彥也沒說什么,只道:「時候不早了,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