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1 / 2)

珠聯璧合 泊煙 2640 字 2023-04-29

周嘉敏怒道:「我真的不知道!您就算在這里殺了我,我也說不出韋姌的下落。為什么您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而要去相信一個認來的女兒?」

馮氏閉眼,坐了回去,雙手轉動著佛珠說道:「敏敏,你要記住,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個時候馬車又重新駛動起來,周嘉敏看了馮氏一眼,沉默地看向窗外。

幾日之後,他們順利抵達了鄴都。去時關卡重重,但回來之時,因為鄴都跟京城已經形成對峙,雙方都在召集軍隊,所以關卡處已不置重兵,形同虛設。

蕭鐸在蕭府門前著急地走來走去,他身旁站著周宗彥和李延思等人。眾人都翹首以盼,突然聽到轆轆車聲,蕭鐸猛地轉頭,臉上露出喜色,連忙迎上前去。

李重進先跳下馬車,與蕭鐸互相點頭致意。他們之間有些事不用說得太過明白,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秋芸和顧慎之扶著柴氏從馬車上下來。柴氏踉蹌走向蕭鐸,嘴唇抖動了幾下,卻只扶住他的手臂沒有說話。

蕭鐸以為她是受了驚嚇,立刻安慰道:「母親,這些日子,您受苦了。父親有要事去了軍營,派我在這里接您。您的身子還好嗎?」

旁邊的秋芸小聲說道:「多虧了顧先生,夫人沒事。」

蕭鐸又對顧慎之點頭道:「顧先生對蕭家大恩,我蕭鐸銘記於心。」

顧慎之低頭不語。

蕭鐸感覺幾人神色有異,著急地看向後面的馬車,卻是周嘉敏和馮氏從上面下來。他臉上的喜色漸漸收起來,猛地看向柴氏:「母親……韋姌呢?」

「母親對不起你,母親沒有護住她……」柴氏聲線不穩,手輕捶著胸口。她醒來之後,聽顧慎之說韋姌已經有了身孕,並且下落不明,震驚得險些又暈厥過去。倘若知道韋姌有了身孕,自己絕不允許她做這許多冒險的事。這個孩子實在太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趙九重人呢!」蕭鐸拔高聲音質問四下。

秋芸跪在地上,啜泣道:「少夫人跟我們是從不同的城門離開京城的,但他們遇到了玉鸞帶人阻攔,後來只剩顧先生跟少夫人在一起。顧先生被人打暈了,少夫人便……失去了蹤跡。」

蕭鐸倒退一步,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強撐自己的那個信念一下子崩塌了,頓時眼冒金星。魏緒和章德威忙一左一右地支撐住他,魏緒說道:「軍使,這個時候,您一定要冷靜!」

蕭鐸提起一口氣,箭步走到顧慎之面前,抓著他的衣襟,怒目圓睜:「告訴我所有的事!」

顧慎之點了點頭:「先讓夫人去休息吧。我會將所知道的都告訴軍使。」

周嘉敏一邊與周宗彥說話,一邊注意蕭鐸這邊的情況。

她本想裝作若無其事地過來與蕭鐸說話。不管玉鸞成功與否,事到如今,只剩下她還能夠留在蕭鐸的身邊。然而蕭鐸等人已經進府,蕭鐸連一眼都沒看她。

馮氏對周宗彥輕聲道:「國公爺,我有話跟您說。」

……

蕭鐸的書房很安靜。

顧慎之說完後,就默默地退了出去。他覺得自己無顏面對蕭鐸,畢竟人是從他手里弄丟的。

若是可以,他寧願失蹤的是自己。他甚至無法形容當時醒來看見韋姌不見時的心情,就像心被活生生地撕掉一塊。

但隨後發現的一點卻又讓他稍稍安心。因為他懷中的葯瓶也一同不見了。對方若是懷著惡意,根本不需要顧慮韋姌的身體。那人必是躲在一旁,看到他喂了韋姌葯丸。

只不過對方到底是誰,他們依舊毫無線索。

此刻書房里的每一個人都神色嚴峻。誰都沒有想到,將蕭家逼到今天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太原尹劉旻。他下了一盤大棋,先將三路節度使誘反,漢帝將兵權交給蕭毅,讓他平叛,卻也埋下了今日的隱患。另一方面,又將玉鸞收歸己用,派回京城,一邊為太原方面傳信,一邊意圖劫持韋姌。

而眾人更沒有想到的是,韋姌竟然懷了蕭鐸的孩子!

蕭鐸站在窗前,腦海中還回響著顧慎之剛才的話。他很想冷靜,想用所有的大道理說服自己,但他越來越無法遏制從心中蔓延至全身的疼痛,瘋狂地撕扯著他。仿佛有無數根針在扎他的皮肉,繼而有種溺水般的窒息感。

他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他的孩子,他尚且不知道它的存在,便跟它的母親,一起消失了。

他曾是那么地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那么渴望他的妻子能為他生下一個孩子。他懷揣著遠征的疲憊歸來,一心想要看到摯愛的妻子,填補目睹瘡痍山河的心痛,但她就這樣失去了蹤跡!

他無法原諒自己!蕭鐸一掌擊碎了櫃上的花瓶,瓷片劃破他的手背,血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面上。可他感覺不到疼,這樣的疼痛,跟他心里的相比,實在是太輕了,甚至無法減輕他如潮水般涌來的愧疚和痛苦。

他無能!他對得起江山,對得起萬民,卻對不起於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軍……」魏緒要上前,卻被李延思一把拉住。李延思知道,若不讓蕭鐸發泄出來,他會瘋的。

蕭鐸忽然轉身就朝外疾走,魏緒和章德威連忙過去,一人拉住他的一邊手臂,魏緒喊道:「軍使,您要做什么!」

「放開我!」蕭鐸赤紅著眼睛吼道。

「軍使,您冷靜些!」章德威也勸道。

「我怎么冷靜?你們告訴我要怎么冷靜!我要去京城,我親自去找她們母子,你們誰都別攔著我!」蕭鐸歇斯底里地吼道,像要掙脫鐵鏈的野獸一般,用力地甩開二人。

魏緒牢牢地抱著他的手臂,轉頭對李延思說道:「老李,你快想辦法啊!馬上要出人命了!」

章德威被蕭鐸甩得撞到了書架上,仍是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沒有松手。蕭鐸曾經在某次惡戰時出現過這樣的狀態。那時被數倍於己的敵軍包圍,蕭鐸殺紅了眼,所有擋路者都被他砍倒在腳下,誰都攔不住。那時大家都以為必死無疑,可蕭鐸渾身浴血,生生地給眾人殺出了一條血路來。殺出去之後,他倒在地上昏迷了幾天幾夜,被醫士灌了許多救命的葯才勉強從鬼門關撿回條命。

李延思一咬牙,拿起桌上的硯台,狠狠地砸了下去。蕭鐸傾倒,章德威接住了他。

魏緒氣喘吁吁,頭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來,模糊了視線,他抬手抹掉,心有余悸:「好險,剛剛差點就沒有拉住。老章,你沒事吧?」

章德威搖了搖頭。

「先把軍使扶到房間去吧,再讓慎之過來看看。」李延思放下硯台,嘆了口氣。

***

韋姌覺得自己從未睡得如此沉過。就像嬰兒睡在搖籃中時一樣。

從局勢開始變化,她的精神便一直緊綳著,這下終於可以徹底放松了。

只是她還有事放心不下,強迫自己從這樣無邊的黑暗中醒來。

意識剛回復了些,便聽到耳畔似有個老者在說話:「這位夫人懷孕已經有四月,先前動了胎氣,好在服葯及時,沒有危險。現在沉睡不醒,想必是因為太累了。」

另一個陌生略顯冷硬的聲音說道:「你看看這葯,是否對她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