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皺著眉頭朝著火盆中看過去,這才發現盆子里燃燒的並非是火焰,恰恰相反, 現在那里頭只有一灘濃稠而黏膩的黑紅色的泥漿。
像是某種活物一般, 那些「泥漿」不斷盆壁內側攀爬,糾纏, 令人作嘔。
李秀感到一陣惡心,某種直覺讓他想要避開盆子里的東西, 然而, 夢境中似乎有什么無形的力量桎梏著他, 讓他越來越靠近那扇儲藏室小門。
一直到這個時候李秀才發現, 夢中的儲藏室門其實跟現實中完全不一樣。
猩紅的門扉上密密麻麻貼滿了黃符, 無數道嬰兒手腕粗細的鐵鏈就那樣焊在岩壁之上將那扇門死死鎖住。
一道又一道凄厲綿長的慘叫, 不斷從門扉的縫隙中擠出來。
【「不是我……放我出去……你們搞錯了……」】
【「祂跑了祂早就跑了嘻嘻嘻嘻……」】
【「求求你們了,放我出去……你們搞錯了啊啊啊啊……放我出去嗚嗚嗚……好痛,好痛啊啊啊……」】
……
那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嚎叫, 發出的每一個音節中都蘊含著巨大痛苦, 仿佛能透過聲波傳遞到他人的靈魂中去。
李秀身形晃了晃,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好痛苦, 好惡心……
他用手捂住了耳朵, 幾乎無法在繼續聽下去。
然而無論他怎么抵抗, 門內之物的慘叫卻始終如影隨形, 異常清晰。
只不過,它似乎也意識到意識到了,沒有人會理會它的痛苦哀嚎。
尖叫者的聲音愈發尖銳惡毒,最終,它的嚎哭轉變為了無比陰森凶狠的詛咒。
【「你們都會死。」】
在哭泣中詭異地摻雜上了嘶嘶作響的狂笑。
【「逃不過的,沒有人能夠逃過的……嘻嘻嘻嘻你們以為鎮壓了祂……嘻嘻,祂早就不在這里了……」】
【「我永世不可超生……可是你們呢……也都一樣……所有人都一樣……」】
【「都會死。所有人都會死!」】
伴隨著男聲的詛咒,粘稠如同瀝青一般的黑紅色血漿滋滋作響地從緊閉的門縫中滲了。
「唔……」
明知道這只是噩夢,可李秀還是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就感覺到,自己似乎直接撞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
李秀的身體瞬間凍結。
明明身處於夢境之中,可身後傳來的陰冷觸感卻是如此明晰,明晰到他在夢里也控制不住的寒毛倒立,心臟緊縮。
一雙手一點點從肩頭探向李秀的胸口,在李秀顫抖的視線中,那雙沒有指甲的手一點點換住了李秀的身體。
死人的嘴唇抵在他的耳側,說話時帶來了宛若極地一般的冰冷吐息。
【「別怕,阿秀。」】
【「哥哥才不會殺了阿秀。」】
【「哥哥愛你。」】
*
「滴滴滴——」
手機的鬧鈴聲在枕畔響起,成功地將單人床上眉頭緊縮,滿頭冷汗的少年從噩夢中拽回現實。
李秀無比艱難地呻吟了一聲,摩挲著找到手機關了鬧鍾,又過了好幾秒鍾才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頭很重。
身體的各處關節也異常僵硬了,起身時李秀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身上還背著另外一個人了,重得他簡直抬不起頭來。
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又做了噩夢?
從小到大已經經歷過許多類似時刻,李秀倒也沒有太在意自己身體的異樣。
就是在起床時候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再聯想到自己此刻身體沉重的原因,李秀才猛然反應過來——床上少了一個人。
方乾安的東西已經全部消失了,顯然在李秀醒來之前,對方就已經先行離開。
李秀看著床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應該感到不爽,還是應該覺得松了一口氣。
現在想來,應該是後者偏多。
……總覺得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什么的,有點怪怪的。
這個念頭在李秀腦海里稍縱即逝。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頓時打了個激靈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也根本無暇去思考自己貧乏生澀的人際關系。
因為他已經快要遲到了。
李秀飛快地洗漱完畢,換上校服就准備沖進哥哥的房間准備把昨天放置在床底下的生米拿出來。
然而,床底下卻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