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茜做了一個夢,一個開頭很糟的夢。

小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些東西叫做咒靈,只知道和他們對上了眼的話,無論是遠是近,他們都會襲擊而來。茜知道,爸爸、媽媽、哥哥……家里的人似乎都看不見這些東西,所以她本能的想要阻止他們靠近。

色塊,只要是色塊都為她所操弄。茜自有意識以來,就能感覺到顏色與顏色之間的聯系。觸摸了顏色以後,就能感覺到周遭所有同顏色的色塊正在蠢蠢欲動。茜知道,顏色是站在她那邊的,顏色肯定會幫她的,所以,她才會和顏色一起擊退那些擾亂她平靜生活的東西。

或許,在茜的世界里,顏色是自由奔放的,所以才導致屢次無法好好控制,讓顏色波及到了周遭人。即使擊退了咒靈,身旁的人非但沒有感謝她,看著她的樣子反倒讓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詛咒。

所以她努力的控制咒術,想告訴家人她與顏色一點兒都不可怕。然而,天生逸散咒力的身體不斷破壞她的努力。

即使更能掌握咒術,但身體散發出的咒力日復一日的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多,就算茜不去與咒靈對到眼,他們也會像看見獵物一樣爭先恐後的靠近。

奶奶就是那樣被襲擊至重傷的。

想要彌補這一切、想要更拼命的控制咒術的茜,被怨恨她的家人禁止作畫。當他們扯著喉嚨歇斯底里的吼著讓她「別畫了」的時候,茜只想把自己一個人關著,希望誰都不要靠近她。

她需要自己的空間療傷,開始眼睜睜的看著周遭人受到咒靈襲擊也堅持不在他們面前使用咒術。但即使這么做她始終沒能讓傷口癒合,只是渾渾噩噩地過著自認為配合了就能獲得的「平凡」生活。

是狗卷給了她自由,成了她的特效葯。

「飛走吧」這句話,把她的恐懼給驅離了。雖然日後茜明白了當時的狗卷只是在施展咒術罷了,但從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和行為來看,她的不安確實因此飛的遠遠的。

狗卷接納了她,不只是個性,連同顏色一併接受了,他包容了完整的她。哥哥出了車禍後遭受到更多的咒罵與憎恨,這或許就是咒靈再度出現的因素,讓茜深信,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重傷她,唯獨狗卷是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他是不會說出「別畫了」這種深深刺中她恐懼的話的。

邁開步伐極力奔跑著,狗卷翻越過重重封鎖線,愈是往舊校舍里頭走,直撲而來的氣息便愈濃厚。他開始懷疑,茜遲遲沒有出校門正是因為出事了,使得狗卷的腳程越來越快,如他的心跳一般急促。

即使擁有咒術,茜也不過是拿來畫圖罷了,在戰斗經驗上和普通少女相比又有何異?

最糟的情況已經在腦中浮現,那張沐浴在夕陽中的臉蛋逐漸被腥紅暈染,狗卷扯開了領子,做好了隨時能阻止眼前一切的准備。

當他踏進了氣味最為強烈的教室,也正是平日里與茜待著的地方時,只見一隻六手的蝴蝶型咒靈掐著茜的脖子,另一手扭著她的左腕,滿面是血的茜被他按在椅子上,咒靈操弄著她將顏料胡亂塗在紙上。茜的神色相當不對勁,呼吸極其不順暢導致不斷異常的發出聲響,慢慢上吊的眸子里也沒了光點,左手顯然被扭的不輕,角度想來都要把手腕給折斷。

長的就像茜過往提及的小光,咒靈抬起頭來看了看入侵的狗卷,又低下頭來盯了茜一會兒,他隨即又抬頭對著狗卷咯咯笑——他想讓茜的死亡戲碼多一個觀眾,手臂又想使勁讓她被掐的更死。

「別動!」當機立斷,狗卷緊緊蹙著眉,扯開嗓子大吼。

被莫名而來的壓力壓的沒法動彈,小光僵在了原地,掐著茜的手也沒辦法再如預期般施力。狗卷趁著咒言奏效之際,趕忙來到茜身旁,並再追加一次咒術。

「松手!」待小光的手脫離了茜的身子,狗卷一拳砸向了小光,令毫無防備的他撞上牆壁。

這時,眼珠子慢慢回到正常位置的茜從夢中醒了過來,當她抬起了頭,看見小光的模樣以後,冷汗直流。再回過頭來看正要觸碰自己的狗卷,她忽地咬緊牙,伸手就是將指頭沒入白色顏料里頭,立即往畫布一畫。只見地面上的白色色塊受到驅動,紛紛凝聚在了一起,而後將狗卷給定在地面上。

「鰹魚乾……!」出乎意料的攻擊,讓狗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以為茜是被壓迫身體而導致臉色差、眸光黯淡,後來他認為應該是失血所導致,但現在,他察覺到茜眼中的不對勁了。

茜剛才所看見的,是狗卷被本該斷了氣的小光打飛並狠狠撞到了牆壁上,而小光則是想靠近她,大概是想再一次死死的纏著她。

對茜來說,畫壞了再重畫就好,可傷了狗卷,她怎么樣都無法原諒。

小光一面詭笑,一面從牆壁上爬了起來,五顏六色的翅膀一振,教室之中便刮起了強風。亮閃閃的鱗粉隨之灑落,和茜肩上的殘留物相同,狗卷馬上將領子翻了回去遮住口鼻,他知道,這大概就是為何茜變得不對勁的原因了。

小光瞇起眼審視了狗卷一番,對他來說,狗卷是需要被提防的對象,而茜只是他那沒什么反抗能力的玩物罷了。他本來是想讓茜一面畫圖一面被擰死的,但現在看來,讓茜再多活久一些可是上策。

狗卷是來救茜的這個事實顯而易見。雖然他的咒言威力強大,小光奈何不了他,可如果是茜攻擊他的話,他肯定不會還手的,就算他直接將目標放在小光身上,現在的茜也會保護小光。只要這么一想,小光便露出了猥瑣而猖狂的笑容。

「停下來!」在小光揮拳要擊中他之前,狗卷拉下了領子喊道。

小光的攻勢就這么硬生生被截斷,然而見此狀的茜隨即用紫色一畫,尖銳的長矛立即劃破了他的臉,而後恢復了行動的小光再接續給了他一拳。這拳打的扎實,困住狗卷的白色凝結物也被打碎,碎塊連同他一塊兒飛了出去,撞上亂七八糟的雜物堆中。

狗卷咳了咳,身子疼痛之餘連喉嚨也因為使用了多次咒言而有灼燒感。但茜並沒有要因此停下來的意思,她再度操弄起紫色色塊,而後利用間斷的色塊一次次形成長矛發動奇襲,就像要把狗卷徹底戳成蜂窩那樣,絲毫不打算給他喘息的空間。

狗卷的身體很靈活,他第一時間爬了起來左閃右躲,卻偶爾會挨上配合著這波攻勢的小光所打出的拳,猛地退後好幾步沒能掌控自己的步伐,就會被茜的矛給刺傷,可他沒打算逃,因為茜還在那里。

他要祓除詛咒,把茜安全的帶出去。

在茜的眼中,她看到的是自己正與狗卷並肩作戰,一同對抗小光。即便頭殼感覺快燒起來似的疼,可她很高興自己能幫上狗卷的忙,很高興自己的咒術終於能夠保護好自己重視的人。

她愈畫愈起勁,只想著盡快讓戰斗結束。色塊接二連三的起舞,她看著攻擊確實的砸在了小光身上,心中感到愈發踏實。

狗卷怎么樣了?剛才挨的那一下還疼嗎?腥紅自睫毛上滴落,模糊了茜的視線,咒術的大量使用也令她感到疲累,讓就快要睡去的她開始有點沒法看清狗卷的身影,可她卻從視線的縫隙中瞧見了小光悲傷的神情。

「停下來!」對著茜大喊,狗卷只想著讓茜不要再繼續畫下去。

一方面,茜的咒術實在棘手,一方面,血滴滴答答的自她的下顎滑落,他擔心她的身體撐不下去。

茜的手因此而被限制住,一時沒能畫下去。但小光卻會擋在她身前,立即給予攻擊不讓狗卷有時間喘息。而茜也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再次對狗卷發動咒術。

無論狗卷喊多少次,茜都聽不到。

小光得意的靠近被逼到牆角的狗卷,他大力的咳了好幾聲,第一時間視線落在後頭的茜身上,而後他松下了肩頭。在小光認為他放棄掙扎之時,狗卷猛地張嘴大吼。

「爆炸吧!」

「砰!」

終於是移動到了不會波及到茜的距離,小光的身子在一剎那間自個兒變成了火球,尖刺的哀嚎聲漸漸的變成靜音。狗卷咳了咳,聲音啞了,但他還沒有拉上領子,因為眼前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茜看著在自己眼前燒成了灰燼的狗卷,一時之間不曉得滑過臉龐的純粹是血水還是混雜了淚水。嘴唇大力的顫抖,嗚咽幾聲後她終於發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