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巨大的沖擊力撞擊在路西法的『勝利晨星之盾』上，讓這位地獄之主眉頭大皺，幾乎就被迫讓開了身。

然後李墨塵的『底比斯聖盾』，倪克斯『夜國』也接二連三的遭遇打擊，發出一連串的咚咚聲響，那密集的力量沖擊，讓他們幾乎同樣失守。

「這是神孽！」

倪克斯的面色發青，眼中卻又含著興奮：「這附近肯定有著神屍，而且等級不低。」

路西法同樣精神大振：「方位應該是在我們的左邊。」

李墨塵能夠理解這兩位的興奮之情由何而來，只因神孽這種事物只會在兩種情況下生成。一種是由神明產下，卻夭折或變異了的神裔。它們的主體意識已經死亡，可肉體細胞卻存在著求生意志，有著強大的神性力量，並在『神』生產的陣痛中得到了扭曲，奇異和恐怖的印記。

另一種則是直接從神屍之上誕生，情況與前一種大同小異。神明的主體意識死去，可祂們的血肉細胞還活著。

之前阿蒙屍骸上誕生的那些東西，就可以說是『神孽』。

既然這附近有著如此強大的『神孽』存在，那就肯定有著生前實力不凡的神屍。

這無疑是印證了倪克斯與路西法的猜想，不過真正讓倪克斯喜悅的，卻是這一真相中蘊含的龐大利益。

倪克斯已經施法往那邊觀照過去，路西法與李墨塵也都隨後跟進。發現那赫然是一具整體與深淵中的煉魔有些相似的屍體，它頭頂有著兩個扭曲尖角，足部似蹄，渾身上下都有著淡金色的玄異紋路，眉心中有著一個深坑，那就好像是一個眼眶的形狀，可里面的瞳仁已經不知去向。除此之外，它的心腹處也有著兩個巨大的創口。

讓人額外心驚的是，這具神屍長達十萬多米，比那些初代泰坦要魁梧強壯的多。

李墨塵的瞳孔也為之收縮，只因這具神屍上的真理之韻，比之他身邊的路西法，也就只稍差一線。由此可以想見，這位生前是何等的強大？

僅僅在這孽海的外層，就能發現一具副神王階位的神屍嗎？那么在這孽海的內層如何？

他身邊的兩位也是神色怔忡，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在那神孽觸手連續不斷的打擊下清醒過來。

「應該是一位神格十九的古神！」

夜女神倪克斯似乎壓制著情緒，在這孽海當中，她深深地呼吸：「果然，這個世界的孽力，應該就是源自於這些神屍。」

她的目光又掃望著這具神屍的上下，然後輕聲一嘆：「可惜！」

這位副神王級的強大存在是留下了不少東西的，可惜的是由於時間過於久遠，這些遺產都已沒有了價值。

這一方面是因那神屍存在的時間過於久遠，甚至可能已達數十億年。

在這種濃度的孽力污染下，即便是真理級的神話武裝，都沒可能堅持億年以上。

另一方面，則是由於法則的撕裂。

到了這里，她已大概明白黑暗世界的法則缺陷是緣何而起了。那同樣源自於她眼前的這具龐大屍骸，以及可能存在於孽海深處的神屍。

這些因戰爭死去的副神王們，將祂們殘留的神權力量遺留於此。無數種不同的『真理』與『偽真理』神權在這個遠古的戰場中紛然雜陳，縱橫交錯，相互沖突，導致這個黑暗世界的原核產生了無法彌合的巨大撕裂。

這也同樣阻斷了這些神屍們『復活』的可能，否則這里的環境，也不是不可能生成一個純粹的惡孽之子，就像是深淵底層的阿蒙。

「從旁邊避開吧。」

路西法繼續看著孽海的深處：「真相已經揭開，可我現在對里面的情況更加好奇。」

他對那頭正將無數觸手向這邊伸展過來的神孽還是非常忌憚的。盡管他是真正的神王階位，可他們在這里都受到極大壓制。而那頭神孽，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補充。

這孽海無比的寬廣，他們沒必要與這頭孽障硬耗。

接下來卻是由李墨塵主導，領著兩人繼續深入。這孽海雖然廣大，可在它的深層，其實已沒有嚴格意義上的上下左右之別。他們周圍的空間幾乎每一刻都在變化，都在扭曲。加上視線與感應能力都受到孽力的阻礙，路西法已經很難准確感應方位。

至於倪克斯，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她得時時刻刻將神力灌注於眼中，才能夠勉強辨識周邊。可這么一來，又是一份額外的神力消耗。

所以這個時候，反倒是李墨塵的『命運』神權更為適用，能夠借助命運的力量，引導著他們繼續深入前行。

可即便如此，三人在沿途中還是陸續遭遇了五頭神孽的襲擊。

這個時候，就連心態最好的路西法，都再無法維持淡定。他想那遠古之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令如此眾多的『副神王』隕落於此？

他很早就猜測這黑暗世界的孽海很不簡單，可能藏著極大的秘辛，卻從沒有想過這個秘密，會如此的震撼人心。

李墨塵也同樣心生波瀾，他既震撼於那五具副神王級的屍骨，也難以自禁的生出了惑然之意。

這遠古之際的金仙與副神王都是不要錢的？他們又是為了什么在這里發生戰斗？

「這已經是第六位神格十九的神骸——」

倪克斯苦笑：「忽然感覺，我倪克斯也就只是這樣了。自以為已經立在眾神的頂端，可其實什么都不是。」

李墨塵卻已在這刻，窺見到了一點蛛絲馬跡：「這些神骸，應該都是上個紀元的遺留。」

「上個紀元？」

路西法不由揚了揚眉：「安德烈你確定？」

「是命運之痕告訴我的。」

李墨塵聚靈於目，看著前方一具神骸周圍的命運網羅。

它原本與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沒有交集，一直到他們三人到來，才有一根根絲線與這個世界交雜一體。

「這就有很意思了！」

倪克斯眸中閃現異澤：「里面的情況讓人越來越好奇了。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先返回的好。我的神力儲備已經不到百分之四十，繼續深入的話，可能有很大風險。」

路西法少見的沒反駁她，他也點了點頭：「可以！我這邊情況也很糟糕，已經無以為繼了。」

李墨塵聽了之後卻是暗暗冷笑，他心知這兩位都有著極大保留，什么神力儲備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無以為繼之類的話，聽聽也就算了，可絕不能當真。

兩人之所以不願再深入，要么是有什么其它的緣由，要么是在探索的過程中發現了什么，不願與人共享。

恰好李墨塵也有此意，他這邊同樣有著不小的收獲。

「同感，這里也差不多是我的極限了。」

不過在離開之前，李墨塵卻動用了他的『泰坦之眼』與『真龍視野』，配合自身的『命運』神權，往這孽海的深層掃望了一下。

這樣的舉動他之前也做過幾次，可這次的情況卻稍有不同。李墨塵額外將『神霄靈運紫金塔』的力量也加入進來，許出了一個小小的願望——在能力范圍內，最大程度的洞察眼前的這片『孽海』。

下一瞬，李墨塵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瞳一陣劇烈刺痛，就仿佛是瞳仁要整個炸開的感覺。而他的眼角處，也確實留下了一滴血水。可隨後就被他收斂起來，表面不流露任何異色。

李墨塵不會告訴自己身邊的這兩位伙伴，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赫然有著數以百計的神骸。其中沒有一具低於神格十九的，而其中神格二十，有著大羅金仙位格的，就有著足足五具。

僅是那些向李墨塵延伸過來的，那些代表著命運的絲線，就讓他的元神遇到了巨大的沖擊。

從這一刻起，他的命數就與這些本該遺世獨立的神骸之間有了聯系。

李墨塵的心中，也生起了明悟，他想這些強大的神骸，可能就是這個黑暗世界的『原核』本身。盡管它們是不統一的，撕裂的。

除此之外，里面多半還蘊藏著什么東西，讓他這個神格十八的主神都無法直視。僅僅粗略的看了一眼，就讓李墨塵體驗到身為凡人時進入到星界的感覺。

且這種能讓他無法直視的東西，應該還不止一件！其中之一，就具有著無比的光輝，無比的聖潔，哪怕是這無邊孽海，也無法將之染化，令它的光輝失色。

這讓人難以置信，這世界最耀眼最聖潔之物，竟存在於世界最污濁最黑暗之地。

而這些讓人無法直視之物的合力，不但讓李墨塵的眼瞳接近炸裂，他的軀體，他的血肉，也開始劇烈的躁動。如果不是李墨塵鎮壓的及時，這肉體幾乎就發生了畸變。

不過真正讓他心驚的，還是伴隨而來的兩股強大的信息波，從那邊越空而來，灌注到他了瞳仁之內。

這讓李墨塵的心神悚然震撼，無法置信之余，也眼現欣喜之意。

首先，在這眾神廝殺的戰場中，是有著『生命』，至少是有『靈魂』存在的。那是有智慧的強大生靈，而絕非神孽。

其次，他通過這兩股信息波，得到了一些額外的，而且是能讓人感到驚喜的好處。

這有助於他之後的進一步修行，說不定也能化解掉他不久後可能面臨的一場危機。

真有意思，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這莫非是『世界意志』與『人類潛意識大海』共同眷顧的結果？所以氣運所鍾？

可那里面到底是些什么東西？又究竟是發生了什么？

李墨塵對里面的情況好奇不已，卻知那是他現在無論如何都無法探知的事物。除非自身能夠在位格上再進一步，成為真正的副神王，甚至是神王階。

而且這次的收獲已經很多了，已經多到讓他不安。

「回去吧！我們從原路返回。」

李墨塵說出這句話之後，卻往那孽海的深深注視了半分鍾時間之後才舉步動身，這個時候，他依然是面向著前方行進著，可其實已運用神力扭曲虛空，悄然間調轉方向。

返回的速度要比他們來的時候快的多，至少李墨塵已可以准確避開那六只神孽的襲擊。

可就在兩天之後，三人才剛剛脫離孽海的深層，路西法就不動聲色的私下以神念接觸李墨塵。

「你還真打算就這樣一直走出孽海呢？難道就不覺得，倪克斯這女人有問題嗎？」

李墨塵的眼神微動，可他的臉上依然沒有半分異色：「問題?你有什么證據嗎？路西法殿下？或者發現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發現，也沒有證據。」

路西法一聲悶哼：「你一定要問我為什么會這么說，那就是直覺。你應該知道，金星在某些地區被認為是代表著預言與先知，指引著人類的命運。」

事實上，他從脫離神孽區開始，就隱約感受到了些許不安。

「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半天之前已經脫離危險區了。」

「直覺？」

李墨塵其實知道路西法的心思，以夜女神倪克斯的多疑，早該在脫離危險區之後拉開距離，甚至獨自離去才對。可倪克斯現在，依然與他們亦步亦趨，半步不離。

當然這不該成為他們猜疑的理由，倪克斯的性格多變，誰都很難猜得到她的想法。說不定這位，是真的想與他們化敵為友呢？

只是，貿然的猜疑會讓人離心，可如果繼續這么下去，也會讓他們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且到了這個地方，還選擇繼續同行的話，反倒是不自然，也讓人生疑了。

在這個位置，那東西也恰好能發揮出它的威力，又不至於對祂自身產生威脅。

他接下來又神色不置可否的看著前方，看著前方那一條條一閃即逝的命運之痕。那是有人以無比強大的神通法力，在掩蓋命運與時序的軌跡。

只是對方，太小看他現在的實力了。

在天命神國靜修的這一年當中，他雖然沒能夠將『命運』與『時序』突破到偽真理，卻是別有收獲。

那是一種源自於這二者，且更凌駕於其上的至高位神權——盡管這神權能力的等級還很低，卻足以幫他辨識一些遮蓋天機類的法門了。

「就到這里吧！」

李墨塵很干脆的轉過身：「倪克斯殿下，我覺得我們可以在這里分開了。」

倪克斯愣了愣神，然後就流露出了然中看著有幾分受傷的笑意：「看來安德烈陛下對我的信任有限。」

李墨塵心想這位夜母神的演技完全可以去爭奪影後了，他完全不在意：「我們一直都只是合作而已，倪克斯殿下。信任這東西也很昂貴，它需要一點點建立起來，而不是一蹴而就。如果是彼此間完全不作保留，那也沒必要簽訂協約了。」

「說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