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余恩恩的反常(2 / 2)

好在她還是准時到了周日的水目美術館前,顧梓平一看她便微微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穿了一身煙青色長袖連衣裙的余恩恩有些不安地問他,更是檢查著自己的衣著是否不整齊,「哪里不對嗎?」

只見顧梓平目光上下打量了兩回:「你在減肥?」

「沒有……」余恩恩頓了頓,「只是換季胃口不太好罷了。」看對方似乎又要張嘴說話,余恩恩連忙搶先道,「趕緊進去吧!」

余恩恩的確瘦了些,對於顧梓平這樣沒怎么談過戀愛的男性都能一眼看出來便是真的瘦得明顯,原本她是健康而勻稱的漂亮,中等的骨架覆著微微結實的皮肉,肌膚還泛著自然的光澤。而此時的她雖然將自己包得只露出小腿和鎖骨,但只要是露出的地方便能清楚地看到骨骼頂起,流失了脂肪從健康變成弱柳驚風的美,此時的小鹿眼睛再看過來,怎么著都有那么絲驚恐無措的感覺。

他們來得算早,館內人還不算多,他們細細地看了幾幅油畫,交流了一下想法,卻驚奇地發現了彼此的共通點:也許是他們當時選去給顧清安看的畫作恰巧都是中規中矩的正面光源,於是沒有發現兩人在光影上的運用和一些小技巧竟有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在這位日本畫家的一幅盆中薔薇的油畫里,他們找到了暢談光影與顏色使用的話題。

這是十分令人高興的突破,連余恩恩變得瘦削的臉龐上都似乎多了一些光彩。

他們接下去看著,試圖再找到更多的共通點或是將光影這塊挖得更深。

然而更巧的是,他們竟在轉角處遇見了正在交談的顧清安與朱晨。那兩人也發現了自己的孩子和學生,招著手讓兩個小輩過來,原來朱晨是那日本畫家的朋友,受邀前來,遇到顧清安便多聊了兩句。

兩位長輩的目光比顧梓平的更精了,一眼便望出來余恩恩瘦了些。

顧清安還好,畢竟不算太熟悉,只是勸說了句:「女孩子還是不要太瘦的好,不健康。」雖然以顧清安的身形而言的確沒什么說服力,但余恩恩還是點了點頭應好。

朱晨便更直接了,皺著眉頭露出不贊同的神情:「太瘦了余同學,你已經很漂亮了,不需要減肥!」

消瘦的原因並不受自己控制的余恩恩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為難地擰著眉頭,但還是承下好意地答應並道謝,然後便連忙帶著顧梓平要走開。

「好吧……我是真的沒有在減肥!」余恩恩無奈地朝顧梓平這樣說道。

顧梓平搖搖頭看了看她渾身上下:「但你瘦得太多了,你沒感覺到嗎?」

「這我控制不了啊!」

「為什么?」

余恩恩閉上了嘴,她的神情似乎在隱瞞著什么,半晌移開了話題,要繼續看油畫去。顧梓平沒有辦法,對方不願意說他也不能強迫,便也有些不太開心地跟著余恩恩繼續著。

方才光影暢談的氛圍一下便緊張而冷淡起來,察覺到的余恩恩也只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想著在那幅畫前主動打破沉默。

可那幅能讓她說些什么的油畫並沒有出現,她反而是停在了一張與方才的盆中薔薇截然相反的畫前。日本國民的壓力普遍都大,這些都表現在小說,歌曲和影視上,而作為繪畫這樣也是十分具有直接沖擊力的方式,許多藝術家都會選擇以各種事物來表現壓抑與痛苦。

與盛放的盆中薔薇相反的,是破碎的玻璃花瓶中枯萎的滿天星,畫作停留在花瓶破碎在空中的那一刻,玻璃碎片在黑色的背景里四散出尖銳而沉悶的光,枯萎的滿天星是毫無生機的灰色,殘存的一些藍紫色也被灰色給沾染得滿是絕望,花瓣像烈火燒盡的塵埃一樣落下來,也飛散的玻璃碎片又是截然不同的沉重。而滿天星的根莖居然是帶刺的,刺上更是有不知哪來的暗紅色,映在某些碎片上,卻是整幅畫里最搶眼的亮色。

這幅畫沒有光影,比起景物畫更像是借此來表達什么,顧梓平也是欣賞這幅畫的,但又不如那盆中薔薇對他而言所能帶來的喜愛和想法。他抿了抿嘴,見余恩恩站在這幅畫前看了許久,思前想後准備說些什么來打破方才兩人的沉默時,余恩恩卻忽然微微顫抖著身體拔腿快步往一邊走去。

顧梓平皺眉,剛有些不悅,可瞧見余恩恩瘦削的肩膀有些反常地縮起顫抖,心里有些不安,便跟了上去。

余恩恩開始只是快步走著,但到了人少的地方便快跑起來,直直沖進洗手間里,她等著那名補妝的女士離開,才面色難看地翻著背包,掏出里邊的葯瓶,顫抖著手倒了兩顆干吞進肚子里,才打開水龍頭用力洗著自己的雙手。

她只望著自己被冷水沖洗,被自己揉擦得有些發紅的手,沒有看到鏡子里映出的顧梓平的身形,挺拔俊美的男孩站在她身後,目光盯著她隨手放在一旁的葯瓶許久,然後才看向鏡子中低著頭,面色蒼白又有些恐慌,重復洗手動作的女孩,開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