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葯瓶與治療(2 / 2)

於是余恩恩應了下來,隨著他離開美術館坐上了他的車子。

車內的香薰是低調的木制香味,朱晨的車開得又穩又慢,上車後不久又以之前請吃飯的話再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著實讓余恩恩緊張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些:「朱老師介意把兩頓飯並成一頓大餐嗎?」

「如果是你親手做飯的話。」朱晨目視前方,話里帶著濃濃的笑意。

而余恩恩卻不禁皺眉看他,上次請顧梓平吃飯而導致的矛盾還印象深刻,朱晨這個聽似玩笑的要求的確讓她有了些許的排斥,但就像她當時請顧梓平那樣,只覺得親手做飯是最高級別的禮貌和回饋般,她認為或許朱晨這種藝術家,生活不愁的成年人,也像她自己一樣,再注重親自動手的心意吧。

這樣說服了自己,余恩恩自然是應了下來。

在應允之後又稍稍沉默了片刻,朱晨才在紅燈停車的時候扭頭看向余恩恩,目光溫和又誠懇地問道:「我可以叫你恩恩嗎?」

聽到這話的余恩恩頓時心里咯噔了一下,許林曄並不怎么叫她的名字,那個房子里除了李阿姨通常就只會有他們兩人,不必稱呼也知道是在和對方說話。常用恩恩稱呼她的便只有她的朋友——和本傑明。

想到本傑明,余恩恩看向朱晨的目光里便有了些隱晦的警惕,然而朱晨卻又似是無意地繼續說道:「我班上也有一個和你同姓的學生,如果都叫余同學的話有些奇怪。」

他的解釋並沒有什么大問題,但余恩恩還是忍不住更仔細地去看著他,多少有些無禮和冒犯的目光並沒有讓朱晨生氣,他鏡片下的雙眼依舊溫和清澈,仿佛真的只是覺得奇怪而提出的詢問。

紅燈變成了綠燈,朱晨扭過頭去開車,余恩恩也在副駕駛座上「嗯」了一聲做回答。

朱晨只將她送到酒店公寓樓下,拒絕了余恩恩要請他上去直接解決掉晚飯的邀請:「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吃飯哪天都可以的,身體最重要,再見恩恩。」

大概是朱晨的話語從來都是這么柔軟,導致余恩恩有意無意忽略了對方第一回親密稱呼自己時,只在那兩個字上的語氣變化。但余恩恩想,她現在也沒有精力去在意這些了,在洗手間里吃下的葯物只是生理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十分緩慢的,甚至有些反胃的。

她躺在套房里的地毯上,沙發就在身側不遠處,但她已經沒有力氣走過去了。

在她將本傑明送去到何成航房內後,她便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余恩恩是個善於自我控制的人,不能說這是否和童年的經歷與成長的身份有關,她不熬夜不賴床,堅持健身,保證學業的良好度,甚至一定地控制著飲食。更關鍵的,就她母親的前車之鑒,余恩恩也在被許林曄收養之後學著控制情緒,盡力不讓情緒有過大的波動,哭泣已經是她能比較好地控制自己情緒後最大的波動了,而當時的反常讓她意識到,已經超出最高閾值。

找他人談話只是治標不治本,更何況當時的情況她根本找不到可以訴說的對象,所以她當機立斷地去找了心理醫生,昂貴又冷漠的,但卻可以盡情訴說不怕被泄露的對象。微笑但又疏遠的女醫生給余恩恩開了葯,並告訴富裕的余恩恩這段時間可以來得頻繁些,以隨時調整好情緒波動。

原本周日她也該去的,但顧梓平的邀請的確更重要些,於是余恩恩便推掉了心理醫生的,然而卻沒想到之前那樣努力做的治療和輔導,竟在一幅畫面前一敗塗地。

而她現在更應該去的地方是那個女醫生的診所,只要她出足夠的錢,即使是在睡夢中女醫生也會為她趕來,但余恩恩已經很累了,就像是地毯抽光了她所有的能量,又用膠水把她黏在上面一樣,她起不來,也不想起來,不想流淚也不想大叫,只要這樣靜靜地躺著就好……

余恩恩幾乎要合上雙眼,就這樣癱在地毯上睡著,但被丟在一旁的背包里卻一直傳出振動的聲響——不是電話,余恩恩判斷出是微信來了通話。

這讓她翻了個身,只靜靜地等著無人應答的結束。

然而又響了,手機不屈不撓地拖著背包在地板上折騰出煩人的動靜,余恩恩長長嘆了一口氣,眼眶便忍不住酸澀著。

她還是起身從背包里拿出了手機,給她打來微信電話的是顧梓平,這讓余恩恩便更低落了,她點下了接通,然後放到耳邊,用像是叄天沒吃飯一樣的氣聲應道:

「喂……」

[余恩恩,你怎么樣了?]